这秦怀瑞府中所有人都是凡人，唯有秦怀瑞怀有法术，林小童想起那满院子幽绿，一咬牙，打算再入虎穴一次。
院子外布满了暗黄色枯叶，也没人扫，显得有些萧索。
林小童轻手轻脚绕过大门，吭哧吭哧爬墙。
“啊……”
突然院子内传来一声呻-吟，软弱无力却又满含了痛苦。
爬了一半的林小童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因为眼前出现的画面让她险些跌倒，死死趴住了墙头，紧紧屏住了呼吸，拼尽了全力才没有喊叫出来。
眼前是怎样一副可怖场景，若非亲眼所见，林小童誓死不信的。
一个削瘦白色影子端坐于院落中央，以他为中心周围布满绿色的浓雾，浓雾中有黑气，也有隐隐绰绰的影子，而那些影子则是她认识的人。
许砚。
黄金元。
还有很多很多的面目陌生的修真。
他们在打斗，在嘶吼，在拼命求生，如困兽。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被困于的浓雾，全然被一个人所掌控。而这人显然是秦怀瑞。
“谁！”
一道绿色袭来，林小童被卷了进去。
扑一声落在地上。
“你是谁？”
秦怀瑞背对着林小童，身子微微颤动，依旧全力控制那一团雾气。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林小童走过去。
“你管他们，不如想着如何救自己罢。”秦怀瑞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林小童转过去走到他面前，发觉秦怀瑞虽然周身灵气充裕但是面色苍白印堂发黑，竟是一副垂死之相。
这人看着油尽灯枯了却不死，实在古怪。
“你这样子能杀我？”林小童突然上前手一横一把短刀便架在了秦怀瑞的脖子上。
“没曾想你们正道这背后偷袭的鸡鸣狗盗东西学的倒也快，是黄金元教你的？”
“你认识黄金元？”
“怎样？”
“你不许伤害他们。”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秦怀瑞嘿嘿一笑眼神透出古怪，手上青筋爆出力道加大，竟是要将那一团雾气打散的意思。
你不能杀死他们。
林小童大急，手中刀子就要压上秦怀瑞的脖子。
拼了，即使不能杀他，也要延缓他伤害那些人，只是最后一刻林小童突然眼角撇到了秦怀瑞唇角的一抹笑意——那是释然与满足。
“不好！”刀子在就要扎进秦怀瑞脖子时候硬生生拐弯，落在了一边地上，同一时刻，那混沌的彩色雾气炸开，秦怀瑞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乌黑的血顺着嘴角留下。
“丫头，你为何不下手？”秦怀瑞居然笑。
林小童皱眉：“刚才那雾气中含了那样大的力量，你将它们聚集起来引爆，你是要自杀。为什么？”再说了，凭借自己的力量，秦怀瑞应该很容易杀死自己，可是他并未这样做。
为什么？
秦怀瑞为什么要自杀？
根据黄金元的意思，秦怀瑞要求的是仙人灵根修仙，难道他走火入魔脑子坏掉所以自杀？但为何又要召集这许多修真来到廉州？简直不合常理。
“因为送往芥蒂阁的那封信，是我写的。”芥蒂阁在修真界十分有名，常年派送各种任务，许多修真会借此赚取一些生活费，徐杰给黄金元的任务便是出自芥蒂阁。
“因为我要找人杀我。”
“你……”林小童说不出话。“所以你并未伤害廉州的百姓，你是清官是不是？”想起秦怀瑞以前那些廉州大水时为救子民过家门而不入不晓自己母亲困死水中，饥荒时放光家中粮仓与百姓一起啃窝头的清廉事迹，她颤声：“为什么？”
“为什么？”秦怀瑞如释重负。“我老了，什么是清？什么是浊？我到底是没有看清楚落地如此境地，全是咎由自取。”他自嘲般笑笑，一时糊涂，换来无尽麻烦。
眼前的女孩那样普通，普通的就像是他的任何一个子民。他不想活了，他要带着秘密永远消失，但那人不让他死，所以他设计这个局，让天下正道之士合力绞杀恶魔秦怀瑞，这样便是那人有大罗金仙的本事，也救不得真元尽毁的自己了，那样多的人杀了自己，法不责众呵。
眼前女孩很普通，眼神清澈，不沾一尘。
“你能保守秘密吗？”秦怀瑞突然起了私心，这样的东西，随着自己的死去消失不见，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些残忍？也许留着，能够惩罚那个人也说不定？
只是这个秘密告诉她，她是否会和自己一样无法回头呢？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但是不死的话，便全毁了，秦家一世的盛名将随着这东西永坠黑暗并且永世不得安宁。
“你记住，你看深渊，深渊却会挖你眼睛，祝你好运。”冰凉的东西滚落手中，秦怀瑞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身体如碎片一般迅速消失，与那黏腻的绿融为一体，似乎这个院子里从来没有这个人。
干干净净。
真元尽灭。
永世不得超生！
秦怀瑞选择了最决绝的一种死亡方法，所以他需要强大的力量，所以他汲取那样多修真的力量。
他成功了！
林小童低头皱眉，自己手中是半颗乌溜溜的石头，透着腥味。
到底为什么？
……
“居然，消失了！”
校练场，空气中本是满布的肃杀之气突然停止了，而众人身体那种被吸干的空虚感也停止了，天空变蓝，仿佛刚才的一切是梦境，而他们则刚刚醒来。
“绿桑谢谢你。”白萍与红霞虚弱地瘫倒在地，绿桑收回结界，面色苍白地不似活人。没曾想这真正的困仙阵居然这样厉害！
幸好我还活着。
摸了摸跳动的心脏，绿桑唇角露出笑容。
活着……
不远处，是几十具被吸干了灵气的修真，虽然没死，但迅速衰老的身体预示他们此生是无法修炼了，为了钱他们损失惨重。
“绿桑……”许砚与顾天澜一道走过来，“谢谢。”刚才天空骤然变黑，巨大的漩涡如无底黑东西吸收所有人身体中的灵气，灵山所有人靠着绿桑提早布下的结界保护避免被吸干的噩运，所以说句谢谢绝对必要。
绿桑转身径直走了。
“诶，绿桑你干嘛不理人？”顾天澜叉腰。
绿桑转头，吊了眉梢明媚一笑：“我这厉害的结界是花钱买的，如今家底都被掏空了，我还不得赶紧去捞点回来。”
顾天澜一看，果然放在中央的珠宝金子快被抢光了。不由啧啧两声要钱不要命，这老祖宗的谚语，诚不欺人。
第17章 从来不是好人
廉州一役灵山虽无损失，却叫林小童内心一直坚持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摇摇欲坠之感。
从来都以为的清廉不是清廉，从来都以为的不俗并非不俗。
修真界为了金钱也会迷了心瞎了眼送了命，人为财亡鸟为食死这句话这几天体现地再真是不过。
夜凉如水，林小童坐在院子中，捻着太阳穴摇脑袋，空气中弥漫着草叶清香，很是舒服，她深深呼吸，有人进来。
“小童，你这几日似乎不对。”黄金元作为掌门对于弟子们还是比较关注的，然而林小童对这个不靠谱的掌门实在没有好感。
为了一些小小利益将所有人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简直愚蠢。
“掌门来了。”
于是语气便也不大温柔。
完全忘记了往日时刻牢记的必须抱大腿箴言。
黄金元似乎不在乎。
“小童。”他看看天，叹口气。“你来灵山也有一月有余了。”
“嗯。”
“可是没有长进。”黄金元语气有些不稳。
“……”林小童头皮莫名一麻，她转头看向黄金元，眼前这少年似乎变得有些不大一样，本是清澈如水的眼神漾过一丝恍惚不定的波，叫人心头亦是随着摇摆不定。
“掌门我……有事情找你。”黄金元笑笑。
“你……”林小童刚要说话，却听到一个轻佻的声音，充满揶揄。“哟，正派人士终于忍不住了，要替天行道了？”转头看却见顾天澜一脸好整以暇地坐在树枝上，一双猫样的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还带了轻蔑。
是的，满满的轻蔑。
“顾天澜！”黄金元皱了眉头，很不高兴。
刷喇！
顾天澜自树上跳下，拍拍衣襟，道：“我最最讨厌虚以逶迤的试探，有什么事情直截了当说了不好么，偏要步步试探处处掩饰，好笑好笑，不过黄掌门如今也是变不出花样，图穷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