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一愣:“殿下这是在训斥我?”
欧阳澈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扶额道:“我知道你一向神经粗,不过不知道居然到如此地步啊,北原卿。”
北原挠了挠头:“典型性,我是个粗人,向来不太擅长那种区区绕绕的东西。”
欧阳澈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很多事情,人就是太在乎别人的评价,往往会忘了初衷。少知道一些他人的非议,倒也不是坏事。就这点上,他十分羡慕北原,至少活得不会和他一样累。
“算了,我直说吧。”顿了顿,欧阳澈这才缓缓道,“对于谷露这件事,我想说的是……我会放纵她,无非是因为我欠她一个情,可是你也知道……对于我的恩赐,她什么都不接受。”
想起每次说要给谢礼,谷露都是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就直接走人。几次下来,让欧阳澈渐渐的明白了,谷露救人是出于仁慈之心,而他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在侮辱这个有着怜悯之心的医女。
“因此,我能够做到的也不过是尽可能的让她不会感到拘束,毕竟我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殿下难道就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位谷大夫给您治病的用意?”北原想了想,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并不是说我不相信殿下您的眼光,可是我是真的不相信在这个世间还会有如此不求名利的百姓,尤其她还是一位女子。”
“世界之大,岂非你我就能一言概括的?”嘲讽的笑了笑,欧阳澈收起脸上的笑意,“好了,说说你的来意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殿下,其实是这样的。”
**
就像和欧阳澈所说的那样,谷露离开后就投奔她自己的小木屋去了,虽说简陋,可是毕竟是自己的房间,这份归属感可不是其他人的房间能够拥有的。
“你的任务对象如何了?”
谷露抬眸,看到的是把玩着铜币的红杉少女。
“也就那样吧,他的伤毕竟太重,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用力量支撑到他回到皇城啊,朵儿。”
被唤作朵儿的少女斜睨了她一眼:“你做任务就算了,可不要带着多余的情感去做这件事。你和我,始终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当然知道了,更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好么?!”
门外的身影一顿,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殿下?”北原看着像是在思考的主君,疑惑道,“您不找谷大夫了?”
收回手,欧阳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嗯,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休息?
北原望着分明敞亮的小屋,越发的不解了,谷大夫这不是还没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古风武侠类型的,于是就作死的写了这个故事。
第17章 王者无心(2)
谷露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 哪怕沉寂了数十年,也依旧是一个战士,对于血腥味是那般的敏感, 即便欧阳澈始终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她也无法全然放下心来。
对于欧阳澈此人, 谷露只是将之作为任务对象, 就如同他的侍女所说的,她对他的所有好也只限于任务相关的部分。
救下这个人, 并不是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倒也不能怪她太过无情或者冷漠,真要救人的话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情。然而,你救下了一个人,就必须要救下他周围的人, 这样一来岂不是没完没了?
救急不救穷,谷露可以救人, 但是前提那个人只是一个人的情况下,这是她的底线,同时也是坚持。
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人群,自然也就不在乎是否会有声望这种事情, 就算她可能会再度回到这个世界, 她也只需要有一项存活的本能就行了,而她所学不多,在这个世界却足矣。
这一日,谷露替欧阳澈做着针灸, 在北原紧绷着神经看着明明是医女, 拿着长针的手却一抖一颤的过程中……谷露替欧阳澈完成了全部的针灸。
北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发誓下一次做针灸绝对不会让谷露亲自执行, 就算她医术再高明殿下对她再信任也不行!每次看着谷露这么针灸,他紧张得觉得心脏都会从身体中蹦出来啊!
谷露不动声色的瞥见了北原的表情,内心不免叹了口气。
欧阳澈这个护卫为人耿直,力大无穷,有着勇往直前面不害怕任何困难的坚定信念,偏偏总是将情绪放在脸上,这对于一个未来可能会成为欧阳澈的殿前侍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皇宫是怎样的地方?即便有着当今皇帝的恩宠,太过直白终究是不妥。
将针整齐的放置于羊皮中,卷起,用绳子给扎好,谷露抬眸,声音清冷:“北原大人。”
北原微愣,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这般不妥,随即低下头:“谷大夫,什么事情?”
“这几日不要让欧阳殿下操劳过度。”谷露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徒然生出一种冷漠的错觉来。
北原呆了呆,望向床上的主君,没有答话。
替欧阳澈掖好被褥,谷露捧着放满了医疗器具的托盘,离开了床边,做着手中的后续工作,并未有任何要求北原侍卫立刻给出答复的意思。
直到谷露看似不小心打翻了什么,发出很大的声音,这才惊醒了北原,他低头看着脚步的针灸包,弯腰捡起递给对面的少女。
“谢谢。”谷露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她是平民对方是带刀侍卫的差距感。
北原看了看床上轻轻打着鼾气息平稳的欧阳澈,眉头微皱:“谷大夫,殿下的病情如何?”
“伤口溃烂,久病不治,能活过年底已是万幸。”
哐当一声,谷露望向声音发源地,北原的肩膀微微抽动,他的脚边一个铜盆还在旋转着,不由得咦了一声。
“欧阳殿下的病情如何,他自己很清楚,而你……”谷露缓缓的扫了一眼面容悲伤的北原侍卫,微微叹息道,“昨天不也已经听到了?”
北原有些意外:“谷大夫知道昨天我和殿下在门口的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北原大人。”谷露漫不经心的开口,“殿下的病情如此之重,我以为你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是,可是看你的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北原双眸充斥着红色,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殿下他还年轻,之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啊……怎么会因为区区病魔,就过早的离世……”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储君,明明正值壮年之期,却活不了多久的事实……他不想接受。
“即便如此,这也是他的命。”谷露缓缓道,“龙生九子,福祸相依,各有各的命运。欧阳殿下之所以命薄的理由,北原大人可知?”
“我是个粗人,从不信这些,谷大夫。”
“在这个世间,贫苦和劳累之人比比皆是,作为多年从军的您……想必应该见了不少吧?”
北原不明其意:“愿闻其详。”
“那大人是否知晓,再苦再累他们也能活得很好的理由?”
北原默然以对。
谷露抬眸望他:“过慧易折,欧阳殿下生在皇家,就算再不愿意难免要算计,阴谋诡计,揣摩人心,他所做之事并非是皇子乃至未来的皇帝所该做的。欧阳澈并非谋士,却总是谋划着盘算着什么,怎能不受影响?”
北原似是所悟,低语道:“谷大夫的意思是……”
“远离京城,选一地就此安生。只是……”谷露的视线移向床上的人,苦笑不已,“欧阳殿下怕是不会同意这样做吧。”
北原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哪怕不是为了皇位,殿下也决计不会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的,这点的话……谷大夫,我以为你应当是知晓的。”
谷露确实知道,所以她才说欧阳澈活不了多久,就算看不到,她也能够猜得出,就算是眼前这般看似酣睡,欧阳澈的梦依然充满着鲜血,不是那些他悲痛的过往,便是他持续着算计的策略。
无法停止的思考,就算睡着又当如何?
无需刻意询问,从欧阳澈第二天醒来依旧十分困乏便能看出这点。对于欧阳澈这种不要命的做法,饶是知道不该如此,北原也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