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家伙。
再看文字,洋洋洒洒好几大篇,还有各种新闻报道。
“好可怜的小孩子。”三宝在旁边总结,“老爸混黑,砍死了人坐牢,老妈吸毒,平均两年换个男人生个娃,他是老大,家里存活下来的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虽然出身不好,但他聪明,也是神童哦!十四岁考入科大少年班,为照顾家人没去,读了普高,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攒钱出国。
“高三,拿到普林斯顿奖学金,前途一片光明,偏偏在那个暑假,他杀死了最新一任继父……更惨的是,那时他刚满十八岁,过了减轻刑法的年龄限定,又因为犯罪手段残忍,被判无期。”
“激情犯罪。”傅言恒一边浏览资料一边接上三宝的话,“看来这孩子受了什么刺激。”
滑动鼠标的手指猛地停住,目光落到文字最后一行。
那是三宝调出来的监狱密档。
“……入狱半年后,急症死于狱中。”
死了……
算算时间,已经死了八年。
八年,正好是程绮罗出国的时间。
但,通篇没有出现程家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可与程绮罗产生交集的范围。
傅言恒合上电脑,闭目靠在沙发上,脑子里隐隐有什么飘忽的思绪,却抓不住,看不清。
“老大。”三宝凑过来,“查他做什么?你说程小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哦?”
傅言恒仍旧闭着眼,张开五指,准确顶住他脑门,将他保持在自己的安全距离范围外,淡淡道:“例行筛查而已,别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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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桌上,头下垫了枕头,身上盖着条薄毯,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也不知道自己是哭晕了还是哭睡着了,反正这会儿脑袋沉得似铅球,宿醉般炸裂。
她坐起身揉揉额头,浑身酸痛,再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一大串未接来电。
她回了几条信息,站起身,仔仔细细绕着书房走了一圈,每个死角都没放过。
并没什么异常。
她最后坐到沙发上,对着程蕴常坐的位置无声喃喃。
“你不会的,对吧?”
程芮又打电话过来。
绮罗对她的热情总有些无以为报的歉疚,她接起,“喂,姐。”
程芮的声音很焦急,“七七你可吓死我了!我把谢明鑫纪辰揍了一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那些记者是去堵新屋主的,已经走了,我在门外等你。”
“嗯。”绮罗挂了电话,听话地起身下楼。
新屋主傅先生正坐在大厅沙发里,对面还有只醒目“大猩猩”,冲她咧嘴一笑,一头一脸毛发里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喜庆。
“程小姐醒了?要不要喝杯咖啡吃个午餐再走?”
这人大冬天的穿着短袖,肌肉黝黑粗壮,一脸络腮胡,毛发十分茂盛,和一口卖萌可爱的呆湾腔形成奇妙反差。
傅言恒也朝她看过来,淡淡一颔首。
“不用了,谢谢。”她礼貌躬身,“打扰了。”
说完转身欲走。
“欸,程小姐!”肌肉男热情似火,“不介意的话你还可以住这里啦,反正空房间多,我们正打算出租呢!”
像他是屋主人,热情得几乎过分。
绮罗多看他一眼。
“啊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傅先生助理,叫三宝,何三宝!”三宝笑嘻嘻解释。
“刚刚程芮小姐来找过你,说在门口等。”傅言恒走到她跟前,递过件衣裳,“外头冷,不嫌弃的话,暂用吧。”
虽然是祈使句,语气却不容拒绝。
程绮罗低头接过,是件男式羊毛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领情,伸手接过穿上,再次颔首,“谢谢,明天会送回来。”
三宝也跟过来,“送你出去吧,记者已经被老大打发走了!”
三人出了门,沿大路往外走。
绮罗似想起什么,朝傅言恒看去,“傅先生,不介意的话,想问问你为什么要买下这园子……不忌讳吗?”
傅言恒薄唇紧闭的侧颜自带疏离感,下颌线条尤其清冷。
正当绮罗以为他不打算透露的时候,他淡淡道:“我小妹喜欢。”
绮罗心一动,忍不住再问:“傅先生有几个兄弟姐妹?”
傅言恒明白她想问什么,转头迎上她忽然亮起来的目光。
“只有一个妹妹。”
那亮了一瞬的目光又暗下去。
再无多话。
绮罗在门外与二人告别,往前走到路口,上了一辆白色奔驰。
三宝这才关上门,神情兴奋,颇有些意犹未尽,“老大,这么巧送上门了,都不留个联系方式?”
傅言恒背着手,沿花园中的鹅卵石小路缓缓前行,不答反问:“三宝,你觉得,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宝想了想,一展臂,“大气!”
答完又自己加注解,“你看她吼,钻狗洞被逮,不卑不亢!说哭就哭说睡就睡,真性情!家里破落了也不跟我们攀富贵,借她衣服不矫情,长得也很好看,我好喜欢!”
傅言恒这次倒是没打断他,只说到最后这句扫了一眼过去。
三宝正说得欢,没注意到,继续加上一句,“要有机会,真想跟她拜把子!”
傅言恒嘴角一挑,“不过,她在我们面前如此坦荡,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三宝问。
“不打算再跟我们有交集。”傅言恒淡淡答。
第3章 3
绮罗上了车,驾驶坐上的程芮探过身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俩人都良久没说话,绮罗的身子在她双臂间缓缓放软。
“对不起。”最后还是程芮先开口,嗓音哽咽,”没照顾好爸爸。”
绮罗轻声道:“爸不是自杀。”
程芮松开她,撩开她脸颊头发,眼底满是怜意。
“七七……你别这样……”
绮罗坐正身子,拉过安全带扣好,“姐,你放心,我不是受刺激,我很冷静。”
程芮仍旧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伸手拍拍她肩,目光落到她的羊毛外套上。
“好好,我相信你,咱们回去休息好,再慢慢说,好不好?”
绮罗靠上椅背,点点头,闭上眼,格外疲惫。
没有人相信她。
谢立也好,程芮也好,鸿运的人也好,没人信。
跑车引擎轰鸣,平稳前进。
“明天仪式结束,住我那儿去吧。”程芮说。
“你也忙,我就不去添乱了。”绮罗闭眼喃喃。“姐,真不用担心我。”
“跟我客气什么!公司……债务,明鑫说他跟你说过了?别担心,跟你没关系,再说,谢伯父已经接手鸿运了,毕竟也曾经是鸿运的人,他会处理。只是你将来。”程芮顿一顿,“得靠自己了,听说你国外的账户也全都冻结了?”
“嗯。”
“你右手……还是不能画吗?”
“嗯。”绮罗下意识把右手插进兜里,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唉——我知道你不喜欢提这个,不过现在不得不考虑将来。”程芮顿一顿接着道:“生活肯定不成问题,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你一碗粥。但七七呀……”
“嗯?”
“不要那么任性了……”
“啊?”程绮罗睁开眼,有些迷惑。
“不要怪姐姐多嘴,现实很残忍的,现在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你就算讨厌明鑫,也得试着和他相处,明白吗?”
“我没有讨厌他……”绮罗想辩解,又隐隐觉得程芮这话头不太对劲,干脆住了口。
“你们青梅竹马,谢伯父又那么喜欢你……多好啊!但你看今天,他亲自去接你,你不但没感激,还跟他吵架,又固执要回华园,新屋主咱们不认识又没交情,你偷闯进去呆了一上午,谢伯父都急了!”程芮转头看她一眼,“衣服也是那男人的吧?”
“对不起。”绮罗并不争辩,点点头,乖巧诚恳,“让你们担心了。”
程芮这个继姐,少年老成,为人处事细致又周到,她们母女对他们父女俩都好得没得挑。尤其程芮对她,比苏丽华更像她继母,下雨她替她撑伞,吃鱼她替她挑刺。
当年她住院的时候,连内衣裤都是程芮亲手给她洗。所以她从不忤逆她,就算是不想听她叨叨,也绝不争辩。但她明白,程芮的勤奋上进好胜一丝不苟,她这辈子都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