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妈妈后,傅嶠给过我快乐,但后来我又失去了他,好像就失去了一种快乐的能力。就像一幅画,底布破了,不管涂抹多鲜艳的色彩上去,还是一张破画。努力让自己快乐却办不到,是很痛苦很令人挫败的事情。
“好在后来我明白了,画破了就破了,能看见一抹红色一抹黄色的快乐,也是一种快乐,浓度低一点的快乐也是快乐。
从傅言恒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望着天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水光。
他没想到绮罗会说出这些往事来,骤然心脏刺疼,不是情感上的心疼,是生理意义上的会触痛神经的那种疼。
如感同身受一般。
她那种艰辛收集生活中的细碎快乐再如呵护珍宝一般谨小慎微捧在怀里满足感恩的心情,更让人心疼。
他抬起手撑住额头。
“傅嶠是你妈妈去世以后出现的吗?”他问。
“他是我第十二个家庭教师。”绮罗点点头,只答了一句。
傅言恒等她继续说,却没了。
不知道是说不出还是不愿意说,如果一段往事放在心底却说不出来,可见是沉甸甸如山一般的重量。
他有些心酸,又不太甘心,坚持不懈继续问:“那他,有什么特点?”
问完又解释:“了解得越多,对我去东海可能能有更多线索。”
绮罗收回望天的目光,动了动腿脚,像从回忆里回到现实,平静道:“他很聪明,喜欢电脑,尤其喜欢自己写程序。”
“别的呢?”傅言恒问得格外小心翼翼,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想知道的,程绮罗到现在仍不肯说。“比如他为什么会冲动致人死地,比如他如果还活着,会有什么因素会阻碍他来找你?”
绮罗摇摇头,看上去很疲惫,“我想不出来。”
直接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她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去回想往事,太费心力。
“如果他真的活着,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不来找我,除非自由被禁锢。”
傅言恒沉默。
也许是察觉气氛被她带得有些沉重,绮罗歪了歪头苦笑自嘲,“人们常说,人在感情晌一辈子要遇见三个人,一个是青涩唯美,一个是刻骨铭心,一个是白首偕老。可能我运气比较差吧,青涩时候就遇到了刻骨铭心,所以难捱一些。”
绮罗拍拍腿,下地站起身转了话题,“要不喝点酒吧,给你明天去东海践行,也谢谢你。”
傅言恒知道她谢他什么,程蕴的遗言和傅嶠的生死,哪一样不查明白她都难以安生。
早就过来了默默坐台阶上保持隐形状态的三宝也站起来附和道,“喝点酒吧。”
话音刚落,就听街区外传来消防车拖长尾的声音,“无——唔——!”
哪儿失火了?
第22章 22
绮罗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眼皮沉甸甸的,肯定肿了。
昨晚明明很克制的只喝了一小杯酒,结果还是稀里哗啦哭没了一卷卫生纸,然后就睡着了,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床上。
她摸出手机一看,六点半,傅言恒好像说是六点的飞机,那他和三宝应该早走了。
扯过被子蒙头还想睡,却越躺脑子越清醒。
她还没跟除了傅嶠之外的男人说过母亲的事,为什么会无所顾忌地告诉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跟平常不一样,是她错觉吗?
昨晚她哭的时候好像傅言恒给她擦眼泪了,他的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和傅嶠一样,她是不是握住不肯撒手了?
还有她怎么回来卧室的呢?
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三宝。
那只能是傅言恒送她回来的,怎么送的呢?
他好像,好像还问了一句什么话,问的是什么呢?
想得燥热。
也许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快要露出狐狸尾巴,她过于激动?
她有种直觉,凶手绝对被监控拍了下来!
心“怦怦”跳得厉害。
绮□□脆起床,洗漱后穿着睡衣下了楼。
空荡荡的华园,每一声脚步都带着回响,空旷安静得让人压抑,一个人住这种地方,真的会疯吧?
她忽然有些理解妈妈生病之前夜夜开party的心情。
绮罗对着客厅喊:“sily。”
“哎。”AI助手答。
“播放激情的音乐。”
生活需要激情,需要自嗨。
这是她这么多年寻找快乐所习得的经验。
立体环绕音响里响起热情欢快的南美节奏。
绮罗一手撩起睡裙裙角,一手顺手拿起楼梯边花瓶里一支绿龙胆,脚下踩着节奏跳起久违的桑巴。
人体是很奇怪的。
有时候肢体可以控制心情,当身体随着音乐舞动起来,大脑似乎得到欺骗,它被告知:我很开心哦!
于是内啡肽开始分泌,心情真的会渐好。
绮罗穿过空荡的下沉舞池,迈上通往厨房的台阶,再转个圈。
突然戛然而止!
像被点了穴,手还维持原样,一动不动卡在半空。
然后拎着裙角的手指“嗖”松开,盖住自己露在外的大腿。
此刻应该在飞机上的傅言恒和三宝正坐在餐桌边,一个喝着咖啡,一个啃着汉堡,呆若木鸡看着面前一幕。
绮罗:……
没关系,出糗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反正我不要脸。
“你们怎么还没走?”她迅速恢复镇定,假装刚才那只是散步一样的正常画面。
对方尴尬不尴尬不重要,反正我不尴尬,就赢了。
傅言恒:……
他淡定拿起纸巾擦擦嘴角的口水,哦不,擦擦咖啡。
三宝放下汉堡“啪啪”鼓掌:“哇小绮!超赞!跳得超美!”
“出了点事。”傅言恒抬起手腕看看表,“我们确认一下情况再走。”
“什么事?”绮罗去冰箱里拿了盒牛奶。
“喝热的。”傅言恒说。
“没关系,我习……”
话还没说完手里牛奶就被傅言恒拖走了。
“不是胃不好吗?”
再说,她昨天喝一点点就醉成那样。
三宝问绮罗,“guo安那边有没有给你来消息?”
傅言恒把牛奶倒杯里,再放进热奶器。
绮罗斜靠着冰箱门站他身边,有个男人在橱柜前替她忙忙碌碌,感觉好像还不错。
她掏出手机看看,“还没有,怎么了?”
“昨晚朝夕社区大楼失了火。”傅言恒学她的样子靠在她旁边,垂下的胳膊离她的手只有一寸远。
“社区大楼?”绮罗讶异,不太懂社区大楼失火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片儿的交管所分局在社区大楼里有个办公点,他们的资料室,在这里。”
交管所……昨晚的消防车……
绮罗缓缓明白过来,站直身子,微仰头难以置信看向傅言恒,“那,我们要的监控资料?”
她喃喃:“不会这么巧吧?”
傅言恒一贯淡定的神情也变得凝重,“我找了人打听,暂时还不知道损失如何。不过,若是出事,國an那边应该会比我们先知道。”
静默几秒,“叮。”牛奶热好了。
傅言恒端起杯子给绮罗递过来,绮罗正伸手要接,手机猛地响起来,把她吓一抖,手一滑,手机往地下跌去。
傅言恒一个海底捞月稳稳把手机抄在手中,另一只手的牛奶半滴没洒,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点了接听,递到绮罗耳边。
“喂。”绮罗声音有点发抖,“汪伯伯。”
傅言恒眼睁睁看着绮罗脸色渐渐煞白,等挂了电话,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他展开胳膊揽在她身后助她站稳。
“程绮罗,最坏也不过是回到原点。对方动作越多,破绽也会越多,不是坏事!”
绮罗一团白雾的脑子内炸开这一句,把她震清醒了几分。
她接过傅言恒手头的热牛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发现自己靠在他胳膊上。
“交管所的监控资料都按年份在片区存档,每结束一年再归总存档。”绮罗站直身体,“所以,今年的资料还没来得及归总,都在片区,都烧没了。”
傅言恒和三宝看她神情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刚刚长了点希望的嫩苗,又瞬间被掐断。
“不可能是巧合!”绮罗缓缓摇着头,目光坚定转向窗外,“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我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