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傅娇呢?”绮罗问。
傅娇是傅嶠那个脑发育障碍的妹妹。
那人摇摇头,“村里人和城里房东都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我们也没找到任何她的资料或生活痕迹。不过,我们找到了傅嶠的墓,就在东海城最大的公墓中。”
绮罗放在沙发上的手瞬间攥紧成拳。
“为了确定他的死。”那人看了眼傅言恒。
傅言恒转头看向绮罗,“是我示意他们这么做的。”
绮罗揪着沙发皮,指甲没有一丝血色,“怎么做的?”
傅言恒平静看着她,语气一贯地清冷淡定:“开了他的墓,挖出骨灰盒,打开确认……不是空墓。”
绮罗“哇”一声,猛地朝旁边干呕要吐。
她捂着嘴起身跑出去。
“小绮!”三宝正要追出去。
“何三宝。”傅言恒喝止他。
三宝停下脚步,傅言恒越过他,“你再跟小欧他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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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跑到前院小溪边,大口大口吸着气,胸口仍是憋闷难耐,五脏六腑都翻涌着难受。
她扶着旁边一个空花盆干呕几声,终究吐不出来。
身旁悄无声息蹲下一个身影,一只手轻轻落到她后背,温柔地拍打着。
“别碰我。”绮罗绷紧肩背,扬起手阻止傅言恒,语气冰冷,不掩警惕和隔阂。
傅言恒的手停在半空。
绮罗也觉察自己反应过激,语气稍微缓和,补充一句,“我没事儿。让我自己呆会儿。”
她费力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后头跑去。
傅言恒在溪边一条树桩长凳坐下,摸出一支烟,点上。
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老大。”
傅言恒捏着烟,看脚边未冻的溪水潺潺缓流。
“我还没见过程小姐酱紫哎。”三宝坐在他面前草地上,揪着草根儿道:“因为有了希望再失望,特别难受是吗?”
傅言恒仍垂着眼一言不发,浑身阴霾。
“她连你的安慰都拒绝?”三宝一副见鬼的模样,“这傅嶠真是个神仙!”
“可能。”傅言恒抬起头来,终于开了口,目光幽幽看向前方,“她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而我越矩了。”
在确认傅嶠生死的问题上,他似乎比程绮罗更心急。
怕她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直接开坟验棺。
他只想快点看到结果,而这个结果,要么是攻心的药,要么是穿心的剑。
程绮罗的病,不用烈药不行。
“我不想浪费时间。”傅言恒摁熄剩下的半截烟,也不管三宝听不听得懂。
三宝的关注点在他前一句,“程小姐不信任我们?没理由哇,你通过了测谎仪,我们也是百分百真心在帮她又找人又破案哎!”
傅言恒嘴角挑起一丝笑,淡淡道:“那不过是个玩具。”
和真正的测谎仪很像,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可惜,他已经训练得连真的测谎仪都能瞒天过海,何况这么区区一个模型。
三宝愕然,眉毛皱成一个尖儿想了好久,猛地仰头道:“难怪你故意给她看你电脑?老大你……”
他们的身份是绝密,如果违规主动告诉对方,不但他们团队要完,连带程绮罗都得消失。
可如果是程绮罗自己发现的,那他们就没有责任。
老大这是想干嘛……
“太难了……”三宝喃喃叹息,“太难了,天时地利人和没一样占……”
“你胡子什么时候刮?”傅言恒岔开话题,化被动为主动,脚尖踢一踢三宝屁股,“还在等你的古生物学教授?”
三宝被戳到心窝子一样蹦起来抗议,“我哪有,酱紫有型啊!老大你很过分呐!”
傅言恒“哈哈”笑着站起身往园子里走。
“老大你去哪儿!”
“游泳。”傅言恒说。
因为在海边长大的缘故吗?他对于水有种格外的亲近感,在水底睁开眼,看周遭一切犹如幻影,反而让他觉得格外舒服与安全。
华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恒温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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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独自站在露台上一直到夜幕降临,渐渐地能接受这个事实。
傅嶠确实是死了,她早就习惯。
也许是重新撕开伤疤会有二次创伤,也许是她没想过傅言恒会用这种决绝的手段来确认傅嶠的生死,刚才那种真真正正的生理性心脏揪疼差点让她崩溃。
但也许他是对的,现在只有这种手段能确认事实,以便他们进行下一步。
她看着傅言恒跳进水里游泳,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从自由泳到蝶泳到仰泳,像个机器人似的不知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光下的游泳池静悄悄的,水面平静,波纹不兴。
绮罗有些怀疑自己眼花,她明明没看见傅言恒起来。
又过一阵,水面依然平静。
绮罗拿起手机给傅言恒拨语音,没人接。
她从露台上探头喊:“三宝!”
没反应。
绮罗再看看泳池边,没错,浴巾浴衣都还在,傅言恒还在水底!
她猛地转身往楼下跑去,一下楼就狂喊,“三宝!三宝!”
三宝不知去了哪儿。
她手忙脚乱跑到泳池边大喊,“傅先生?傅言恒?”
没反应,深水一角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绮罗来不及多想,二话不说直接甩开拖鞋“扑通”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光影随着水花破碎,池底昏昏暗暗。
她游鱼一般窜到傅言恒身边,一手托住他的背,一手拽住他的手臂。
忽然间水花翻覆,她骤然被他反手卷进胸口,被牢牢锁进他怀里。
绮罗惊愕之下一抬头,原本闭着眼的傅言恒正睁眼看着她,狭长的凤眼幽幽闪着光,像深海底的王,挟带着水流勇猛而强悍地将她圈在掌腹之间,然后有炙热的气息贴近过来……
第15章 15
“哗啦”!
绮罗头顶一空,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卷着带出了水。
她睁开眼。
刚才在傅言恒的脸凑近的刹那她下意识闭眼,但想象当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意识有些错乱,她恍惚搞错了时空,方才在水底似要吻过来的也许是她记忆中的傅嶠。
傅言恒将她放坐在泳池边沿再后退半步,抬手往后一抹湿漉漉的头发,双手叉腰似笑非笑睇着她。
三宝蹦着从屋里冲出来,“怎么啦怎么啦?绮绮掉泳池里啦?”
绮罗浑身湿透,头发哗哗滴水,狼狈得窝火,气鼓鼓瞪着傅言恒,“我以为有个人爬不起来了,谁知道是属鱼的!”
她发誓这人至少在水底憋气了十分钟!!有腮的吗?!
三宝顿了顿才想明白,像只鹌鹑一样嗬嗬嗬笑起来。
“我们老大?!会溺水啊?!嗬嗬哈哈哈,他是去年开曼杯自由潜水单蹼冠军哎!”
绮罗翻个白眼,不早说!
她站起身一把把躺椅上傅言恒的浴巾拖走,气呼呼转身边擦水边大步进了屋。
三宝再一看傅言恒,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嘴角都弯出了括弧,刚才的低气压全不见了,俨然是暴雪转风和日丽的天气。
三宝一头雾水。
刚才发生了什么魔法事件吗?
傅老大的扑克牌脸什么时候这么喜气洋洋过???
“老大……”三宝正要开口问。
傅言恒一个鱼跃再次扑进水里,“做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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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气氛基本恢复了正常。
绮罗话比平常更少,不过没再冷脸,吃完就直接上了楼。
傅言恒做了一杯咖啡送上去,敲房门,没人应,又找到三楼露台,人果然在。
“你很喜欢呆这里?”傅言恒把咖啡递过去。
“谢谢。”绮罗接过,“习惯了,我以前住这个房间。”
“为什么这次没选这儿住?”
“怕做噩梦。”
傅言恒愣了愣,没想到她答得那么坦白又自然。
“在这里的记忆,不愉快的比愉快的多。我父母不和。”绮罗喝口咖啡,看着前方笑笑,转了话题:“你那么做是对的。“傅言恒明白她指什么,没出声,听她继续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绮罗转头看向他。
游完泳之后的傅言恒连气质都几乎能和傅嶠重叠,除了眼角那颗痣。
她的手死死揪着羊毛垫上的毛,生怕不受控制摸上去。
傅言恒好整以暇靠在秋千椅背上,“我来找你,就是因为下午还有些事情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