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凑过来看了一眼被记录者的名字，抽了抽嘴角：“首长，这人我正好听人说过，是那一片儿的……”他指了一个方向，是基地里最困难的地方。
顾首长听着秘书的语气就明白了，又翻了几页，里面好几个这样的，显然这份名单是记的是贫民区的情况。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有点想骂人，但最后只是沉沉地叹气。说到底，人家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穷！为什么穷？还不是他们几个负责人做的不够好！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这样呢。
顾长春无奈地把这一本记录本放在一边，正想拿起下一本看，这是今天上午的记录。
“首长，王参谋和陆政委请您去一趟会议室。”一个勤务兵跑进来说。
“现在？”顾长春站起来，今天一早不是才开过会么，怎么又有事了，“我这就过去。”
他戴上帽子，往楼上的会议室走。
王参谋和陆政委果然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发生什么了？”
王参谋说：“是我叫你们来的。昨天开会时我不是说了根据前几天记录本报上来的名字，几个区域的人数都对不上吗？”
“没错，当时我们不是说，可能是有些人还在外面没回来吗。”
“是的，但其实我昨天开完会之后又对比了一下基地门口的进出记录，人数还是不对。”王参谋说，“所以我让祁之昨天出任务的时候，顺路去仓库看了一眼。”
“仓库？”京市最大的仓库，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确认废了。
“是的，就是那个仓库，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所以让他带着人又去查了一遍。”
“结果呢？”顾长春直觉结果不会太好。
果然，王参谋说道：“刚刚他回来了，告诉我……”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军人语气里竟带了一丝颤抖，“尸体已经堆到上面那间屋子都全挤满了，尸液已经渗出了仓库……”
上一次是说堆满了仓库，但也没到顶上天花板的程度，这回可见是满到天花板上，再满过走下仓库的楼梯，最后开始在入口的屋子里堆放，肉挤肉地堆，直挤到再也挤不下。
顾长春想象了一下，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说：“咱们基地的人也不至于少了这么多吧？”真少这么多，怎么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基地的人少得是不多，可问题是，有那么多人没来基地。”陆政委终于开口了，“我们基地各项工作都是很到位的，按照常理，不可能只有这么些人来基地。”
所以，好多人来不及进入基地，就已经进了仓库。
这个事实太过沉重。大家虽然都知道末世死了很多人，但尸体都会被处理掉，死了很多人无非是一个概念，只有真正失去亲人的才有切身之痛，其他人无非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岌岌可危。
但是当那样一仓库的尸体堆积起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淡定。
“身份还能辨认吗？”顾长春问。
王参谋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口劣质自制烟，说：“当时门一打开，里面的尸体就滚出来了不少，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硬是什么也没敢看，跑回来了。”
“祁之不是异能者吗？”
“去的全是异能者，异能者就不能害怕了么？”王参谋有点激动，“他们说，滚出来的尸体，像是被人剔了骨头，全是一个个软趴趴的肉，你能想象吗？你不怕你自己带人去看。”
顾长春也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艰难地问：“那门，重新关上了吗？”
“没有，没法关，关不上，里面堆得太多了，一滚出来就把门口全堵住了，只好先这么放在那里。”王参谋说着又想骂人，“也不知道堆的人当初是怎么堆得上去的？”
“总不能就这么放在那里，时间久了只怕还会爆发瘟疫。先把这个地方改成十区，让大家不要误入，然后再想办法把里面的……全处理了。”
“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连仓库一起烧了。早知道当时就该烧，要是没了这个仓库，或许现在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说是这么说，但也不知道烧了这一个仓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仓库。然而不管怎么说，放任不管确实不是办法，只好找人去烧。
这一件事情让大家都感到十分压抑，死亡的脚步一直都在他们身边打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轮到自己身上。
发布了火烧原四区仓库的S级任务之后，基地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上报身边无故消失的亲友。
如果能摸索出仓库尸堆的死亡规律，或许可以想办法避免悲剧进一步发生。
第51章
火烧仓库的任务，顾景楠去了。回来时脸色很不好，一整天都没能吃下任何东西，还直反胃，用顾奶奶的话说，跟害喜了似的。
天知道，他宁愿自己害喜了，也很庆幸没让郁姜一起去。
那边的尸体当真是没有骨头的，五个手指软趴趴，就像他前世学校门口小摊上卖的无骨鸡柳，一截手臂也是没有骨头的，像一团空心的死肉。不，不是像，本来就是空心的死肉。
他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觉得理解了上一回林真如为什么会恶心得想吐。这样的尸体真的突破了他承受能力的下限。
郁姜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在他旁边坐下来给他拍背。她觉得顾景楠这回真是有点被吓到了，他以前也总爱说自己胆小害怕，但那都是为了不让她尴尬故意这么说的。
顾景楠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又立刻吐了出来。
“怎么了？烫着了吗？你慢点喝。”
顾景楠摇头苦笑：“不是，我现在喝水都觉得像是有一股血腥味……”
这就没办法了，心理作用，只能靠他自己调节。
“景楠哥哥，你不要怕，糯米团子说了，等他们长大了会保护你的！”
顾景楠微笑着点头：“嗯。”
顾首长知道他这个情况后，生气极了：“你就是被你妈跟你奶奶惯的，一个都成了家的大男人，还那么矫情？”
顾景楠这次连争辩都懒得跟他争，心平气和，假装没听到。
郁姜帮忙圆场：“爸，听说王少将情况更糟，景楠哥哥算是好的了。我知道您是关心他，我们都懂您的。”
顾首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保持他的威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真那么难受？要不要请钟大夫过来看看？”
顾景楠笑了：“谢谢爸，我休息两天就行。”
“行吧行吧，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那边还有工作，先走了。”顾首长拿起桌上那顶帽子，板板正正地给自己戴上。
“爸您工作时记得休息，别累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
郁姜看着顾父立刻的背影，忍不住说：“爸就是嘴硬，他其实就是想关心你，但不好意思说。”
“是啊，从小就这样，我都习惯了。他唯一能表达父爱的方式就是揍我。”
“看来你没少挨揍。”
顾景楠：“那当然，父爱如山嘛。”
郁姜：“你确定不是父爱如排山倒海？”
顾景楠抿唇微笑：“你说得对。”
……
顾长春到了办公室，终于有时间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记录册，这两天又陆续送过来了好几本，他至少全部过一遍。
说实话，看这个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除非身上直接有天平或者什么其他完整的图案，否则谁也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拿起上次准备看，又被临时打断的记录本，正巧，这本记录的人里竟然有他家的。
顾家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自家人他还是信得过的，顾首长看着簿子上那四个干净整洁的“无痕迹”点点头，翻到了下一页。
第二页又是有各种痣啊胎记的，写得密密麻麻，看得他心烦意乱，拿起身边的茶喝了一口。刚碰上杯沿，电光火石之间，他又翻回前一页，盯着那几个“无痕迹”看了半晌，猛然放下搪瓷杯，几滴茶水因为用力过猛溅了出来。
顾首长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地去医务室找记录员。工作如此的不严谨、不认真、不仔细！照这样查下去，他们还找什么人？别人他不知道，但美娟，他们夫妻这么多年，非常肯定她身上是有几颗红痣的，虽说几颗痣当然没什么关系，但顾长春不满意他们这个工作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