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与往常一样,皇帝便拉着自己的手说贴心话,只是今日怕是困倦,胡言乱语说了一些不着调的。
竟然说到了太女萧珏。
最起码,在萧溪心中的萧珏,挑不出一丝错来。从小到大也特别宠爱自己。
萧溪之前甚至还庆幸上头有一位这般厉害的长姐,不让这太女职位落在自己头上。
当太女有什么好的,又忙又累的。
结果……
萧溪窝在杨秀的怀中,脸蛋蹭了蹭王妃的毛领子,说道:“父皇道太女殿下,也便是我自幼情同手足的长姐萧珏,若是她登位,天下将会生灵涂炭。”
杨秀杵在原地。
陛下此话说可笑,却有几分道理。
毕竟镇北将军府和萧珏合作,萧珏是怎样的人,杨秀还真知根知底。
近年来皇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萧珏为朝廷大事奔走忙碌,却只能眼见国气衰败。
若是皇帝再活个几年,等到萧珏上位,必然要大刀阔斧地改革。
可历来多少王朝,但凡改变,哪一次未尝不是腥风血雨?
阻挡君王脚步者,皆该死于刀下。
如此算来,萧珏便是不愿做“暴君”,也要被如今的皇帝逼着走上暴君之路。
若是陛下不朝令夕改,随意打压萧珏,按照之前的谋划该多好。
最起码在登基之路上少一些血腥味道,可陛下昏庸阿!
萧溪纵然再得他喜爱,却被养废了,娇滴滴的小姑娘,躲人家怀中撒娇在行,遇上脾气好的能被人说一句乖巧。
可一旦她坐上了王位,实力与地位不相匹配,就只能招来憎恨。
杨秀腿脚发冷,轻轻抱紧了萧溪,口中宽慰对方:“你且莫要害怕,陛下这是疼爱你而已,想和你说一些贴心话。”
萧溪咦了一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嘀咕:“你是说我想多了?”
杨秀抬手轻轻按住萧溪的脑袋,将人按在自己怀中,笑道:“是你想多了。”
也只能是想多了,杨秀抬手拨弄着萧溪额前的散发,抬起头,双眼明亮地看着杨秀,咧嘴一笑,说道:“可我相信你。”
杨秀一愣,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笑得开心的孩子。
心中无端生出苦涩,脸上挂起强颜欢笑:“信我作甚?”
萧溪埋在杨秀怀中,说话,声音沉闷:“喜欢。”
杨秀咂舌,苦味从舌根蔓延出来,让她身子发颤。萧溪以为这人冷着,便用力抱紧。
杨秀声音颤抖:“多谢……殿下信任。”
*
杨秀纠结了许久,还是挑了个时机,告诉了萧珏。
萧珏眼神冷漠,只问了一句,“你动摇了。”
杨秀呆滞在原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只是轻声道:“抱歉,也许我的确该做两手准备。”
萧珏抿了一口凉茶,冰凉的茶水穿过喉咙,直直地往胃中浇灌,带着萧珏身体为数不多的热量。
萧珏给自己再倒了茶水,抬头看向远处的国师府,透物看人。
仰头饮下冰冷茶水,萧珏眯起眼睛,对着国师府道:“无妨,本殿已经习惯了孤家寡人。”
杨秀本想告诉萧珏,切莫悲观。
可对上那一双心如死灰的双眼,她竟然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没有希望,但也没有失望,没有激情澎湃,也没有哀伤沮丧,
萧珏是破釜沉舟,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在这个人的身边,永远只有落寞。
也许还有一个人是萧珏的救星——苏雅。
苏雅就像病入膏肓的萧珏唯一的解药,思之若狂,可惜……求而不得。
杨秀离开之前提醒萧珏:“我清楚殿下你喜欢仙长,可你切莫忘记大计。你若是输了,你便倾慕她的这条命都没了。”
萧珏似乎被人戳中了痛脚,将茶杯狠狠砸在桌子上,磕掉一个小角。
“胡说八道什么!我绝不会被情爱绊住脚步!”
杨秀看着欲盖弥彰的人,无奈地摇头,说了几句提醒话,不愿久留快速离开。
萧珏一杯一杯地将壶中冷茶喝光,她抬手摇动,确定没有,暴躁地将罐子摔碎。
明明是茶,却有些醉人,萧珏起来踉跄着脚步走向古琴。
琴声起,萧珏抿唇狂乱弹着。
哈哈哈,真是可笑又可悲。
到头来,难不成自己还是一场空吗?千百万的算计,都敌不过萧溪的好运。
萧珏胡乱拨弦,琴声刺耳,一如她杂乱的心绪。
“途经两世,世世不如你。”
萧珏哈哈大笑,孤家寡人算什么?到时候黄泉路上,一人前行,连个伴都没有。
琴弦被她弹断了三根,最后萧珏抱着琴来到围墙边,站在原地看着苏雅。
系统都快哭了。
“我的耳朵快炸了,宿主快去阻止一下发疯的女主。”
叹的魔音灌耳啊。
苏雅起身,低头望向萧珏。
萧珏踟蹰了许久,打算开口,自己之前的确是将人逼得太过于急迫一些。
让苏雅不高兴,不欢喜。
而对方不欢喜,萧珏的一颗心也空荡荡地悬在空中,无根不落地,随风云动荡。
“先生……”
萧珏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
苏雅最见不得女主顶着一张艳丽面容,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做出要哭不哭的样子。
本来苏雅一开始是不太喜欢萧珏这种相貌,实在太过于展露锋芒,太过于绝艳。
可看久之后,倒也戳中了萌点。
好看又会撒娇,嘴巴甜懂礼数会说话,多才多艺,却又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苏雅:_(:зゝ∠)_
苏雅默默捧心,在动摇的边缘来回试探。
额……就不和人冷战了吧。
不了吧……
了吧……
吧……
苏雅明白,其实萧珏心中也很纠结,从行事作风颠三倒四,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反反复复,没有落定。
真是可怜。
苏雅朝前一步,正欲去拍拍小奶狗柔软的发丝,却接到了传话。
皇帝有请。
在萧珏失望的目光中,苏雅转身前往皇宫。
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苏雅本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却没想到还是被强行拉下水。
皇帝痴迷丹药之术,寻求长生之道。
可他不想老老实实地跟着苏雅修仙受苦,便想出来“嗑丹药”的“妙”法子。
他喊了不少民间“能人异士”入宫,吃的自己不成人形,如今终于将歪心思落到了苏雅身上。
御花园内,皇帝懒散地靠着椅背,双眼似乎睁不开,昏昏欲睡一般长长眯起。
桌子上摆放着小巧玲珑的小香炉,烧着香,但是香有一种刺鼻的味道。
苏雅一踏入凉亭,便被此香味刺激的脚步一停。
皇帝懒散地招手,说道:“仙长,来了。”
苏雅行礼,道:“陛下圣安。”
苏雅从来不搞现代人看不起古代封建陋习,尊卑有别,穿越之后身份低微就敢指着皇子鼻尖嚷嚷道:她们怕你,我才不怕。
她向来该行的礼数到位,不要给自己弄没必要的麻烦,那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皇帝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道袍的长胡子老头,长的还算是仙风道骨,但是一双小眼睛镶在蜡黄又干枯的肌肤上面,滴溜溜地打转,简直是难看极了。
皇帝已经许久没见过苏雅,对她的印象随着记忆力的淡化而渐渐模糊。
只记得是个飘飘欲仙的仙家,行走之时双脚不点地,不染凡尘。
后来他又遇见了身边的这位黄大仙,对方在炼丹上颇有天赋,自己吃了黄大仙炼制的丹药,这些日子总觉得飘飘然不知人间愁苦,很是爽快。
一个是只看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仙长,一个是道法通天的炼丹大师,皇帝的心自然而然就向后者倾斜。
皇帝张嘴,声音却没有出来,像是打哈欠一般把嘴张的极大。
过了小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仙长这些日子可是一心钻研道法?”
苏雅恩了一声。
可皇帝并不领情,说道:“朕近来对修仙一事很感兴趣,也算小有门道,越发觉得此事断断不可闭门造车,不然岁月蹉跎,却难有进步。”
苏雅默不作声,眼前蒙着的白纱阻挡了视线,不愿瞧见皇帝那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索性也一道隔绝了对外界的神识。
此时,站在皇帝身边的黄袍道士,趁机添油加醋,朗声说道:“传闻仙长道法通天,可愿和我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