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躲!”孙薇薇跺了跺脚,很不满地喊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浣溪沙吗?晏家的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最后还不是被朝暮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再去打探消息,朝暮门的弟子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自己手底下人的生命的!”
“我们连云寨的弟子,很多都是各门各派流散的子弟,以我们的实力对付不了浣溪沙,只能够暂且躲避。”齐舞阳没有搭理孙薇薇的叫喊,继续说道。若不是归隐,他们根本不打算来到这翠微门,而是等在一旁接应那被谢小楼救出来的弟子。
“人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嗓音从厅中的偏角处响了起来,归隐站起身,目光投向了厅外。寒风凛凛,白雪皑皑,一道黑色的身影朝着这处缓步而来,在他的周身围着一些翠微门的弟子,他们提着剑,可早已经丧了胆气。
人还没有逼近,一道破风声便响了起来,黑色的小箭钉在了柱子上,箭羽犹自发颤。小箭上悬着一块铜铸的令牌,上头镂刻着“浣溪沙”三个字。孙留阳心中大惊,面上肌肉紧绷着,警惕的眸光就像是守卫自己猎物的孤狼,打颤的牙关不知道是惧还是恨。
年轻的男子笼在了一件黑色的蓑衣中,他进了大堂将蓑衣抖了抖,冰雪滑落在地留下一滩水渍。顺手将蓑衣搭在了一旁空着的凳子上,他这份自在倒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冰冷的目光在堂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懒洋洋的归隐身上,眸光倏地一变。
“顾堂主,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孙留阳咬着牙,强挤出一抹笑容,恭谨地说道。
顾寒山淡淡地哼了一声,应道:“孙掌门恐怕已经知晓在下的来意,当初翠微门归属浣溪沙,我们是朋友,是兄弟。可是现在么?你翠微门已经算是朝暮门的弟子了,我浣溪沙与朝暮门势不两立。”
“顾堂主这是什么话。”孙留阳应道,朝着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喝了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顾堂主上茶?”他自己则是起身让开了座位,请顾寒山上座。
顾寒山嗤笑了一声道:“不必了,我也不多废话。翠微门有两个选择,一是像桃源派一流从江湖上消失,二是重新投入我浣溪沙的怀抱,过去的事情么,咱们既往不咎。”
孙留阳皱了皱眉,似是在考虑顾寒山的话语,沉吟了许久,他说道:“我们翠微门可以退出朝暮门,只是加入浣溪沙……我们只是小门派,不想干预江湖上那些大纷争。”
“入了江湖就想退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顾寒山冷淡地应道,“到时候不只是我浣溪沙,恐怕朝暮门也会对你们下手。现在重新回到我浣溪沙的怀抱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别欺人大甚!”孙留阳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可是孙薇薇就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了。面前的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够有什么能耐,她跳了出来娇喝道,“当初我翠微门身陷险境你们浣溪沙不肯来救,现在凭什么要我们投靠你们!恐怕在与朝暮门的斗争中自身难保了吧,这才想要借助我们这些小门派的力量,你等着,你们要是敢对我翠微门下手,楚门主一定会替我们报仇的!”
顾寒山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薇薇,笑应道:“现在的浣溪沙已经不是当初的浣溪沙了,你们要是投入我浣溪沙的怀抱,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至于朝暮门……他们迟早是要覆灭的。”顿了顿,他又道,“孙掌门,你的意思与令爱一致咯?”孙留阳的唇抖了抖,他沉静的目光扫过了那冷凝着面庞的齐舞阳等人,双拳紧紧握起。沉默是一种默认,顾寒山了然的颔首,嗤笑道:“这就没有办法了,我们门主的意思是除去所有敌人。顾某改日再来拜会。”
所谓的改日将是翠微门弟子的死期。
顾寒山退出了堂中,只留下那插在了柱子上的小箭与铜牌。还不到一刻钟,却像是千万年那般漫长。孙留阳跌坐在了椅子中,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齐舞阳的眸光在厅中掠动,落在归隐坐的那偏角,忽然发现那早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而翠微门外的雪地中,顾寒山停下了脚步,像是刻意地等候。
归隐的脚步在逼近顾寒山的时候减缓,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提出了那个让她一想起心口就发胀之人的名字。“晏歌怎么样?她在哪里?”那日之后浣溪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归隐是不清楚的,而江湖上人的传言只止于朝暮门与浣溪沙的一战,就连她爹归一啸的死讯都没能够传出。
顾寒山没有回头,他恭谨地应道:“大小姐在闭关练功,她很好。至于归大侠,他被葬在——”
“不必了。”归隐眯了眯眼,冷淡地截断了顾寒山的话语。她将手掩在了袖子中,强压下那刻骨的恨意与杀机。
第82章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可是对于一个有点骨气的人来说, 丢下整个门派逃走都不是他们愿意做的事情, 尤其是在孙留阳的心中, 上一回投靠朝暮门,已经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小门派, 依靠大的势力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随着风向而动几乎成为了它们的特性, 可是孙留阳并不愿意, 他希望维持着自己翠微门最后的尊严。
冰天雪地中, 只有枝头的梅花不懂人情世故开得正艳。冷冷淡淡的阳光融了积雪,可是不能够融化他们那些人冷凝的、比冰雪还要寒凉的面色。顾寒山走了, 可是当人再次到来的时刻, 就是命悬一线之际。肉体凡胎在箭阵中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庭中摆放着的大型遮蔽物又能够阻挡到几时?一通鼓声,调动了他们所有的情绪。孙留阳的面容紧绷着, 面颊处的肌肉在颤抖,他说道:“齐少侠, 李公子, 到时候要是不敌, 你们就带着连云寨的兄弟撤退吧,不能因为我翠微门而导致你们有极大的损失。”
“我呸,你这是哪里话!”连云虎立马跳了出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吼道,“你将我们连云寨的人看成什么样了?为了兄弟两勒插刀!我连云虎就算是死在那些奸诈小人的手中, 也不会有一句抱怨的话!他奶奶的,他们要是敢来,看爷爷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连云虎一边吼着,一面露出了自己那黝黑的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拳打裂了桌子。
“兄弟们,你们的好意孙某人心领了,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齐舞阳沉着一张脸,他瞥了归隐一眼,对着孙留阳道,“孙掌门不用忧心,我们一定能够渡过这一危机的!”这齐心协力信誓旦旦的模样在江湖中可不少见,只不过到了最后没有几个人还能够像自己保证的那般,有的人倒戈了,有的人逃跑了,或许就是那立志与你共同抗争的兄弟在背后狠狠地捅了那致命的一刀。
归隐抱着刀倚靠在了柱子边,她的面容大半掩藏在了阴影中。沉郁、幽冷甚至有几丝的邪气,不知道是刀如此,还是人性本就是这般。李君临大概是这群人中最轻松的这个,其实他与翠微门没有任何的交情,于齐舞阳一行人而言,亦是生人,他大可挥挥衣袖一走了之,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短短的几天相处,他已经将自己放到了归隐的朋友这个位置。此时,他正窝在了椅子中掩着唇打呵欠,浑身懒洋洋的。“喂,如果浣溪沙的箭队来了,咱们去将他们都杀了!”
“你怎么闷着不说话?这次是顾寒山还是任君山呢?或者是晏门主亲自来?不过我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可能是随随便便派了个晏家的人,毕竟翠微门这么个小门派其实不难对付。”
“喂,该死的书生,你胡说什么!”李君临这半带着开玩笑的话被孙薇薇听到了,她拧着眉很不满地喊道。翠微门是很弱,但是在孙大小姐的心中,这天底下除了朝暮门就只剩下他们翠微门了。她剜了李君临一眼,哼道,“浣溪沙算什么,朝暮门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嗯?谁啊?”李君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上前一步拍了拍孙薇薇的肩膀,戏谑道,“朝暮门三头六臂只剩下一个了,你等着他们来救,还是想想怎么挖地洞逃走吧。”孙薇薇面色一红,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李君临那只还搭在了她肩上的手。“哦哦哦,抱歉抱歉。”李君临愣了一会儿,笑嘻嘻地收回手道,“孙小姐向来爽朗,想来江湖儿女也不拘小节——喂,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