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杀?”林不冲歪着头,扯了扯计无情的袖子,带着几分天真地说道,“‘杀不杀’到底是谁啊?七杀中的六位以及阁主我都知道了,可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也来到浣溪沙了吗?闯的是哪一关?快解决了孙观海,我要去看杀不杀!”
孙观海很气,他的愤怒在眼眸中燃烧成了一团火焰,可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他死死地盯着计无情,听他说道:“‘杀不杀’啊……他早就出现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哦。”林不冲一拍手,高兴地叫道,“噢噢,我明白了,我知道‘杀不杀’在哪儿了,我也知道他其实是她!是阁主萧忘尘对不对?她现在去了青山堂!很多人都在青山堂呢,我们朝暮门的大仇人归隐也闯进了杀阵中,这下子可真是热闹,走走走!”高兴起来似是忘记了孙观海的存在,林不冲拉着计无情就要往青山堂那方向赶去。而计无情只是懒洋洋一笑,他一拂手,避开了林不冲,说道:“我们只负责闯观海堂,青山堂那边不需要我们前去。”这是阁主下的命令,这才是他真正要遵守的命令。
青山变,四海变!
江·青山一死,这青山堂的力量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去了一般,只能够由晏鸿自己来镇守。“西海堂那边怎么样了?”“西海堂空了,什么人都没有。”暗夜中,几道细小的声音破开了雨帘,窸窸窣窣一阵响,黑影飞掠,也不知是离去了还是往更深处走去。
青山堂在僵持着。
一滴汗水顺着归隐的脖颈流淌下,没入了衣领中。
烛火晃动,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破开了诡谲的寂静。
紧贴在了地上的人皮面具被人踩了一脚,这轻轻的一脚似是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间,他们的目光不由地向着晏歌望去。身躯遮蔽住了九枝灯,投射在地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狰狞恶兽,吞噬着堂中的光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股森然的剑气,在晏鸿剧烈的咳嗽后忽然浮现的剑气。
“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晏鸿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望着那目光投向了墙上被鲜血染红的山水画的晏歌。她的手微微举起,像是要扯落这一副画像。“我爹在哪里?”归隐又问了一句,她的神情很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在心底蔓延开的一种疲惫。
“笃笃笃——”
晏歌不在乎那黏稠的血迹,她的指节敲在了那画上,敲在了那空荡荡的墙壁上。这墙的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是青山堂的杀阵亦或是一场空荡荡的梦?墙没有任何的东西,体内的内力忽地一滞,晏鸿皱了皱眉,重新运转又没有丝毫的异样,他拉长着脸蓦地向着晏歌出剑。小楼明月,有楼,也要有月。可是这晦暗深沉的雨夜哪里能够有月呢?
晏鸿的剑光亮起,像是忽然间在这青山堂中施了法,一勾冷月忽地浮现在上空。这冷月光芒所到之处都是森冷的剑意。这月光如何能避呢?晏歌只是微微一笑,她一伸手抓住了那悬在了堂前的画像往上一抛,这画像似是遮蔽月光的阴云,顿时将那亮芒给覆盖。晏鸿心中一惊,立马后退,与此同时,晏清霜与晏西海对视一眼,提着剑迎了上去,却只见那幅画忽然间裂成了碎片,承载着一道道剑气粘在了他二人的剑尖。
“斗转星移,小楼明月,还有什么?”悚然与惊诧将晏鸿给笼罩,她到底是练了什么怪异的武功?那股雄厚磅礴的内力即使没有发出却依然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这么一个人,是自己的女儿,是一步步被自己推到对面的敌手……不,她是我晏鸿的女儿,立场只能是浣溪沙!思绪交织着,晏鸿一双眸子沉沉的看不出情绪。他转向了归隐,低声道:“归大侠他——”
“你们快放开我归姐姐!”一道娇斥蓦地从堂外传来,打断了晏鸿的话语。
第74章
一个粉面含怒、黛眉倒竖的娇弱女子闯进了堂中, 能叫出一声归姐姐的除了归清还会有谁?归隐蹙了蹙眉, 薄唇微抿, 她的目光落在了归清的身上, 含有几丝警示的意味。归清是怎么进来的?是谁带她闯入了这晏家的?疑惑和着恼意一起泛过了心头,她下意识地望向了晏歌, 却见她神情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仿佛与一切事情都无关。
归清是众人有最为薄弱的一环, 如果挟制了归清, 是不是就能够威胁归隐了呢?晏鸿的心头泛过了这等念头,他也不顾所谓的江湖宗师的身份, 冲着一个武功不好的、较弱的女子出手。只不过在动手的一刹那, 他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好了,归清一个人不可怕,可是跟随在她身后的壮硕男人, 有着山一般伟岸的胸膛、铁一般坚硬的双臂。朝暮门的“铁臂”唐大藏,光光是他也不算什么, 在他的身侧, 还有一个挂着天真烂漫笑容的温和男子, 不像是雨夜中的杀手,而是那春日陌上赏花的少年。
这是第一役,七杀已动,而那朝暮门的楚云朝还藏在了幕后,冷冷地观望着这一切。晏鸿急退了几步, 猛地一拂袖,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目光中深藏着愤恨与怨毒,江·青山的死实在是出乎意料,他的局就这样被归隐给坏了。这儿不是开始,当然不会是一种终结。
归清似乎不受这紧张的、凝固的氛围影响,她瞧见了归隐平安无事,面上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原先藏在了眼眸中的一抹担忧也随之散去。“归姐姐,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她拍着手高兴地叫道。脚步挪动,看样子是要走到归隐的身边去,毕竟在这堂中只有一个熟悉的、亲切的人。
那寒冷逼人的剑气似乎是架在了脖颈上,有人在看着自己,是那种恶意的冰冷的带着几分嘲弄的目光,归清在踏出一步时候便感受到了,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她的脚步挪动越来越强烈。只要再走五步就能够到归隐的身边了,可是却有一种永远都抵达不了的感觉。归清那盛满了疑惑和迷茫的目光在堂中掠动,最后与晏歌对上。似刀、似剑,就是那等逼人的目光。归清的心中泛过了一抹不服输,她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归姐姐,快杀了她们,咱们走!”
杀了谁?在这等境况下,似乎都是仇人,又似是亲近的朋友。归隐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向着归清喝道:“不要动,你别过来!”堂中的人看似随意一站,可是归隐心中清楚,晏家的那三个人已经将她的去路都给封死,而现在归清走的路,就是一条死路,她只要再踏一步,就会进入一个极危险的境地。晏清霜、晏西海以及晏鸿能够同时发招,到时候她就算是想救都不能。
可是这一切归清又怎么知道,她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瞪了晏歌一眼,她以为归隐这是为了晏大小姐的情绪。不让走,她偏要动!只是淡淡地走一步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就在她抬脚的一瞬间,几股森然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心狂跳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步,该不该踏下去呢?目光在周身人身上溜了一圈,一股执拗泛起,她的脚步缓缓地落下。忽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身上的穴道忽地一痛,紧贴着耳际的鬓发缓缓地飘落。她被人点了穴,这一步是走不下去了,可这样就是安全了么?
归隐的目光落在了晏歌的身上,带着几丝的不赞许,她不明白晏歌要做些什么。
晏歌轻轻地笑了一声,掩藏住了眉眼中的杀机,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堵空空的墙后头,那晏鸿无比重视不让人靠近的墙。
“晏门主,你考虑好了么?”沉默了许久的唐大藏忽然间开口。
晏鸿冷冷一笑道:“考虑?考虑将你朝暮门放在我浣溪沙哪一堂下么?”此时已经剑拔弩张,完全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客套话。浣溪沙的七个堂,想必都已经面临朝暮门弟子的攻击,楚云朝和萧忘尘会在哪一环呢?或者说他们没有出现在何人一环?光凭着一夜就想将浣溪沙彻底铲除,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些。
朝暮门和浣溪沙的对峙中,让晏鸿头痛的还是归隐以及那个一直被他轻视的女儿晏歌。他抬起头看着那可怜的王君如求救的、可怜的目光,冷硬的心似乎微微地融化,再想起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儿子,心头的恨意更是浓烈。“我确实请了归大侠来我浣溪沙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