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归隐嘘地一声打断了晏歌的话,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正在帮我查探我爹的下落,可是没有结果,我不怪你。你在浣溪沙的处境我也知道,我不想让你为难。至于忘尘阁,我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涉。不过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答应我呢?”
掩藏在了归隐眼底的寂寥与伤悲像是重锤一般,凶猛地敲在了晏歌的心上,她微微一怔愣,面上那温柔的笑容中也泛着苦味。“你说,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一定会答应你。”
归隐笑了,她微仰着头将那一点泪光给逼了回去。“你有一个很大的计划,对不对?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拜托你不要忘了我,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归隐的手中用劲,将晏歌的手捏得通红。晏歌很清楚归隐在说些什么,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抬起抚过了归隐的眉眼。
“归姐姐。”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归清怯怯地望了归隐一眼,小心地问道,“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义父会被晏家的人弄到哪里去呢?”归清的态度转变得很快,她不再替晏鸿说好话,一切都听从归隐的安排。
浣溪沙的弟子们透出来的消息是个假的,归一啸很可能重新被转移到了晏家。可是目光落在了晏歌的身上,归隐又有几分的彷徨和无奈,她还能够提刀杀入晏家去逼问晏鸿么?晏歌为什么不肯离开晏家呢?她正想开口,忽地一缕劲风袭来,龙牙刀正欲出鞘,又被人轻轻地按了回去。内力在一瞬间凝滞住,穴道被人封死。
“归姐姐——”归清一声惊叫,她死死地瞪着晏歌,可是畏畏缩缩的并不敢向前走动。
归隐的眼中有几丝涩然,一个你字堵在了喉咙间迟迟不可能发出。晏歌将归隐揽在了怀中,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应道:“我爹让我带你回晏家,你要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晏歌的神情诚恳而又真挚。信又如何?不信又能如何呢?归隐的心中微微有些发凉,那种感觉与确认了晏歌就是萧长歌时候如出一辙。
晏鸿亲自在厅中等待晏歌,那会客的大厅原本不会放晏歌进去的,可如今破了例。他很开心,在听门下弟子说晏歌制住了归隐的时候,那股子开心与愉悦几乎从眼角眉梢溢出来。王君如的消息也很快,她挺着肚子匆匆地赶到了大厅中,她要看看这个仇人到底是生长的多么可恨的模样!
“我说的话算数,青山堂就交给你了。”晏歌还没有进入厅中,那哈哈的朗笑声便传了过来。青山堂,原本是江·青山领的,可是他已经死在了归隐的手中。
“老爷,快杀了她为欣儿报仇!”
“她这个人用不得,只能够杀了。”
……
你一言我一语的,其中的意见是一致的,那便是此人留不得。晏歌一直没有开口,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归隐,瞧着她眼眸中那瞬息万变的情绪。“不能动她。”舒了一口气,晏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如果归一啸归大侠前来报仇呢?如今浣溪沙正与朝暮门对峙,此时得罪归家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归一啸?”晏鸿眯着眼诡谲一笑道,“他早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可能来救人。”
晏歌轻哼一声道:“我听说归大侠被人劫走了,那原先关押着他的地牢已是人去楼空了。”
晏鸿睨了晏歌一眼,冷笑道:“此事你不用管,只需要将归隐这个祸害给杀了。若是被她逃脱了,会给我浣溪沙惹来大麻烦。”
“怎么样的麻烦算作是大麻烦呢?”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归隐从晏歌的手中挣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厅中的人回神,她的手已经紧紧地掐住了王君如的脖颈。在晏鸿的眼中,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的肚子中有个儿子。
第72章
王君如的脸涨成了青紫色, 她不想死, 可是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在归隐出手的时候, 这厅中原本有一个人能够拦住她的, 可是她没有动作,唇角甚至还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孽女!贱人!”晏鸿狂吼一声, 一掌朝着晏歌所在的地上拍去,而晏歌只是朝边上走了一步。啪的一声响, 梨花木太师椅被晏鸿的掌风震断。“你不想要青山堂了么?你不想继承浣溪沙了么?”
晏歌点点头, 但是很快地又摇了摇头。青山堂原本就在她的手中, 至于浣溪沙早晚都是囊中物,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厅中的人唯有她晏歌有闲心坐下来喝杯茶, 战战兢兢的小丫头, 几乎连茶盘都拿不稳。晏歌顺手捞起了一个杯盏,里面的茶水却向着前方倾去,只好阻住了晏清霜前行的脚步。这只是滚烫的茶水, 如果是刀是剑呢?晏清霜与晏歌一个对视,心中早已经凉透。
晏鸿不相信晏歌, 可他对自己家长的权威很是自信, 对那所谓的血缘看得很重, 威逼利诱,他以为晏歌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将归隐带了回来,可这之后呢?七宝阁与朝暮门谈判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些精疲力尽,楚云朝没有出现,恐怕是他心中明白谈判不会出任何的结果, 如果自己是楚云朝,绝对会选择今日突袭!
厅中有晏西海、晏清霜,都算是他晏家的人,可是人多有什么用呢?就算他把护卫浣溪沙的弟子都给喊了进来,王君如依然在归隐的手中。怒气如同浪潮一股皆一股,晏鸿很快就将怒容给压了下去,甚至还浮现了一抹温和的谦逊的笑容。“归姑娘,归大侠他确实不在我浣溪沙作客。如果他在的话,老夫早就请他出来,使得你父女相聚了。”
明明已经撕破了脸皮,这般伪装又是为了什么?真将她归隐当做小孩子般欺骗不成?冷冷地睨了眼那坐在了一侧悠然而又轻快的晏歌,归隐哼了一声道:“快说,我爹在哪里,我不想跟你们说废话!”她的手微微一松,等到了王君如惊叫一声后又蓦地缩紧。一个儿子已经折在了晏歌的手中,另一个未曾出生的难道也让他这般夭折了么?
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都在颤抖,晏鸿将目光放到了厅外。是夜幕将要来临,亦或是那风雨暝晦之象的先兆?呼呼的冷风呼啸着擦过了檐角,种在了屋外的花草随风剧烈的摆动,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折断了。晏鸿最痛心的不是王君如,而是这个局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变局!这是一个谁都无法猜到结局的变局。
沉默代表着什么呢?这儿终究是浣溪沙,是晏家的地盘。归隐不知道自己真正能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幽幽的、飘飘的目光落在了晏歌的身上,自己凝视着她,可是她呢?到底在看些什么?秋虫那凄楚的鸣叫从窗外传来,与几道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吟唱相应和。厅中很静,就算是一根针落在了地方,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就在这等寂静中,那诡异的凄凉的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晏西海蓦地开口:“归姑娘,你先松开王——”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陡然止住,他瞪大了一双眼,望着厅外。凉凉的风、细细的雨,迷茫而又令人惆怅的秋夜,那原本悬在了厅前的大红灯笼忽地落了下来。是被风吹下来的么?晏西海能够肯定地不是,他每一回进入厅中的时候都会仔仔细细检查这一切的异状。悬着灯的绳子、钩子,很牢固,就算是呼呼大风都不能够将它给吹落。
那么这盏大红灯笼为什么会坠落?里头的烛火已经将竹篾子、红纸给烧了起来,艳艳的、烈烈的火,给这几乎凝固的空气增添了一股灼烧的焦味。站在了晏歌身侧的丫环率先惊叫一声,她猛地向前胡乱地踩着地上的那一小簇火焰,而晏鸿在她动的时候,也猝然地出手。厅中的人几乎都在看那下落的灯笼,可是那灯笼有什么好看的?
归隐也在看灯笼,那灯笼是被人用掌风扫落的。是什么人藏在了外头呢?她回神的时候,晏鸿已经悄悄的、凶猛的一掌朝着她身上击来。想要避开这一掌,她只能够先松开王君如,再踩着八步赶蝉从那薄的如同一道细缝的破绽中闪出去。或许她还有另一种选择,那便是出刀。可是龙牙刀一出,这厅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自己手中的这个筹码,很可能会命丧黄泉。
在一瞬间,归隐做下了决定,带着王君如一起动,而龙牙刀连着刀鞘握在了手中,格住那凶猛有力的掌风。这一步退的很轻松,晏鸿的掌劲忽然间消弭了,他举着手满脸的颓唐与不可思议。僵硬的转着头将那愤恨的、恼怒的目光射在了晏歌的身上。而被那道怨毒的、阴狠的目光凝住的晏歌只是眯着眼微呷了一口清茶,似是从来没有出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