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她、她们不是楼中的人。”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锦衣人将头一仰,道:“就算不是楼里的女人那又怎么样?只要是我们公子爷想要的,哪个女人得不到?我给你们两条路走,要么乖乖地去公子爷怀中,那么就是死!”这一个死字当真是掷地有声,锦衣人的眸中泛着一道凶光,他轻蔑地望着归隐她们,就像是看两只蝼蚁。
“没有第三条路么?”归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脸上没有畏惧、也没有对那年轻公子的钦佩,她的神情很是轻快,当然这等轻快且愉悦的表情是对着晏歌的,她没有看着锦衣人,她的眼中也没有这个锦衣男人。“你家公子爷这么好,你怎么不去服侍?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恐怕经不起你们这鲁男子的摧残吧?”白面公子面容有几分阴柔,像是个女人。归隐在江湖上厮混,浑话儿倒是学了一堆。晏歌的面上倒是有些微红,她嗔了归隐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不知羞,说出这等话。
年轻的公子面上的神情不变,只低着头与几个美人儿调笑戏谑,倒是他的手下人一副愤怒的神情,噌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刀剑。那个距离归隐最近的青脸汉子最是愤怒,他的五指已经作爪朝着晏歌抓去。他是江湖人,自然是有些眼力的,他不知道这背着刀的姑娘师承何处,便不敢轻易地开罪,而另一个,身上一点儿武功都没有,想来就是个寻常人,江湖上的大门派,很少有人的女儿或是妹妹不会武功的。
归隐眉头一蹙,她一掌切了下去。
青脸的汉子没有收手,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嘲弄,他开口道:“这软绵绵的力道,是要切——”咔擦咔擦几声响,青脸的汉子脸上血色尽退,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这看似软绵绵的、不带有任何劲风的一掌,在距离他还有两寸距离的时候,忽然间变得有劲起来。他当然来不及逃,只能够将内力运于手臂上,五爪一变,朝着归隐那只素手反切去。结果,他的手臂骨头尽碎,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那一掌中如惊涛骇浪的般的内劲迎着他的胸口撞来,一层一层又一层,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破布般倒飞出去,将一张桌子砸得粉碎。年轻的公子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中带着几丝讶异,他的手下人则是满脸惊愕,怔愣了片刻后,立马就冲着归隐袭去。“住手。”这年轻的公子终于发话了,他皱了皱眉,推开了怀中的女人,站起身望着归隐,他拍了拍手,手下人就送上了一叠银票,他说道,“多有得罪之处,望姑娘海涵。”这江湖上,没有银两摆平不了的事情,威逼利诱,是一种很好的手段,年轻的公子显然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号,因而便让人送上了银子。
只不过,归隐早就看破了他的身份,襄阳城中,哪家的年轻公子有这么大的排场?她望着晏歌讥诮一笑:“我不想把你送到他的手中去。”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小孟尝”江怀远,他无力约束手下人,他不拒绝美色,他的身上还不知道会有几种毛病,这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归隐在第一眼就断定了。
晏歌叹息了一声,应道:“可我还是要嫁到散花宫。”
江怀远的脸色变了,他身形一闪便到了晏歌的面前,他笑了一声道:“晏姑娘,你来了。那么你身边的这位,就是归隐归女侠咯?”没等晏歌回答,他便转向了归隐,快速地问道,“归女侠可愿意加入我散花宫?”他的声音很急切,他要归隐马上就给出一个答案。他望着归隐,甚至将他的未婚妻给抛到了脑后。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朋友会背叛你成为敌人,而当初的敌人很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侠肝义胆的小孟尝江怀远,他想交遍江湖上的人,他可以不管那人的背景身份,只要愿意投入他散花宫,那就是朋友。
第14章
江怀远为什么这么着急?是江怀远还是散花宫着急?归隐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的双手环在了胸前,目光则是落在了晏歌的身上。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江怀远的急切没有因为归隐的沉默而变得悠然,他依旧是急声说道:“你杀了‘没头脑’贾道德,相当于得罪了朝暮门;你杀了小公子晏欣,也便是得罪了‘浣溪沙’,你如今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加入我散花宫中!不管你干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替你摆平!”
这便是人称‘小孟尝’的江怀远求贤若渴的姿态。归隐开口了,她问道:“江家与晏家乃是世交,如果晏二爷要我的命呢?你们散花宫也会站在我这边么?如果——”江怀远匆匆忙忙地打断了归隐的话,他说道,“我明白晏二爷,他也是一个重视人才的人,私仇在大局面前算不了什么。”说完这句话,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眸光终于溜到了晏歌的身上,审视中带着几分对美色的欣赏。
归隐轻轻一笑道:“我加入散花宫能给我带来什么?”
江怀远肃声应道:“权力、钱财还有名声!”
归隐笑着摇了摇头。
江怀远瞳孔一缩,他又道:“女人。”谁都知道归隐游戏江湖,不爱少年爱女子。这是为人诟病、为人唾骂的一点,光是因为这点,想要杀了归隐以正伦理之人就不在少数,这种可笑的热心肠,说白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江怀远提出了这,可谁都知道,他不仅仅能够提供女人,还能让江湖上的人闭嘴,让他们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归隐道:“我最后问一句,这是你江怀远的意思,还是散花宫的意思?”这一回,江怀远还没有应答,便有人抢先发声了,他说道,“我们公子的意愿当然能够代表散花宫!”那副轻蔑的模样,仿佛是在说,能被公子爷看上,是一种极大的福气。归隐叹息了一声,她扬起了头,手垂了下来,拂了拂衣袖,她说道:“那么这楼里埋伏了十八个人,不是你们散花宫的咯?那会是什么人呢?”归隐说完了这句话,整个人便如同一只飞燕朝着二楼跃去,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响,归隐又落回了原地,她的手笼在了衣袖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片刻之后,从那楼上摔下了八个人来,他们浑身抽搐着,头一歪便再也没有生息,这八个人只是一般的高手,他们直接被雄浑的掌力震碎了心脉。
江怀远望着地面上的尸体一恍惚,他抬起了头,面色有些泛白,他说道:“好一个‘八步赶蝉’!好一个‘沧海掌’!”埋伏的十八个人,已经有近半的人身殁,而那潜藏的人不得不从中跃出。他们朝着江怀远拱了拱手,齐声道:“我等奉宫主之命,诛杀归隐,请公子速速离去。”这十个人中,有一个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独手独脚独眼,那掩藏在了发际中的一只耳朵也被人从利刃削了去,受了极大的创伤,这个人非但没有死,反而变得更为顽强,他是个残废的人,可是有些残废的人往往比四肢健全的人更可怕。
散花宫除了宫主外还有“九天”,这九位高手之下,亦是各有弟子。归隐看着那个可怕的人,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畏惧来,她挡在了楼梯口,在晏歌护到了身后。她抚了抚手指,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阳天君’许独吧,在当初与西域刀魔恶斗,因为技不如人被砍去一只手、一只脚,被剜去了一只眼,被削掉了一只耳朵。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归隐在惋惜,她投向了许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尖锐的喊叫响了起来,拐杖拄在了地上,许独冷笑一声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哩!”许独想活,那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人最想活。他活的比别人辛苦,他还是想要活下去,这片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他去欣赏。想要活下去,只能够杀死那些不让自己活的人,很多人都是因为嘲弄或轻视自己的残损的肢体,而轻而易举丧了命。他手上的铁拐是一只腿,是一只手,是他用来夺人命的武器。
一个纤细的女人,一个笑容如同花艳的女人。归隐在笑着,可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阳天君的‘独一无二’神功已经大成了。”这功法是许独用一只手、一只脚、一只眼、一只耳朵做代价换来的开悟,他每天都在练习,风雨无阻,他很自信,自己的神功能够将这个纤细的女人毙于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