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依又笑起来,继续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很好的人。”
柏里说,“他很好。”
好到我被他这么喜欢着,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成为个不错的人。
“那太好了呀。”
柏长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束,递给柏里,“把这个送给他吧。”
鲜艳饱满的花朵开得正盛。柏里接了下来,又听见她说,“你还不知道。爸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问我想不想去外面玩呢。”
“所以可能再等一阵子,我说不定就会去你的学校里参观了哦。我想去看看你上课的教室,看看你喜欢的图书馆。”
“……是吗?”
“对呀。然后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一起出去旅行,去别的地方看看。”
柏长依露出向往的表情,语气轻快,“到时候你也不要再生爸爸的气啦。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柏里听她兴高彩烈地描述这些计划,像在听不切实际的梦话。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庭永远都无法像正常家庭一样。即使不谈这个,柏长遂时日无多的身体也不可能再支撑一次旅行。
“……妈。”
柏里试探着问,“他,身体好吗?”
“当然呀,一切正常。”
柏长依恍然不觉,“别担心啦。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做任何事都可以呀。”
说完她上前两步,扶着柏里的肩膀踮起脚。
“小里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比爸爸还要高。”
她笑着感慨,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妈妈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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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这么说?”
“嗯。”
从家里出来,柏里坐上出租车,把花束递给温良久,“但我不相信。”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柏长遂,但至少在他过去十几年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是那种会拖着爱人一起下地狱的魔鬼。像母亲描述的那种全家出游其乐融融的场景,梦里他都没见过。
“是有点诡异。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给自己的妻子编一个美丽的谎言?”
温良久拨了下柔软的蔷薇花瓣,新鲜得还带着潮湿的水分,“这真是给我的?”
收到从未谋面的未来丈母娘送的花也很诡异。
“嗯。”
柏里敷衍地回了一句。去吃午饭的路上,忧心忡忡地想了一路。
她好像还不知道柏长遂的病情,对他剩余的寿命没有概念。
但他总会死的,而且很快。等他死了,她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以后要怎么生活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没有上过学,没有交过朋友,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跟人相处过。这样依附于柏长遂度过了半生,即使有一天能离开,自己根本也无法独立生存。
“那就给她买个游戏舱,我妈肯定能跟她有的聊。”
温良久说,“漂亮女孩总是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
柏里突然被逗笑,“为什么听起来,好像真的有道理。”
“是吧。”
温良久胳膊一伸搭在他肩膀上,顺便捏了下他的脸,“别太担心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就行。”
“大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纠结,我们小孩子先开开心心地喝奶茶。”
柏里闻言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拉着站在了奶茶店门前。
简直是近段时间的饭前必备。看到递过来的奶茶,他习惯性地添了一句,“要两支吸管。”
他也不是一丁点儿奶都不能碰。看温良久和慕羡都那么喜欢,自己也被安利到有点心动,久而久之每次温良久买奶茶时他也要蹭一两小口解馋。
店员阿姨一抬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在那束鲜艳的花朵上停顿片刻。最后和吸管一起丢过来个“呦小帅哥很会哦”的眼神。
柏里:“……”
温良久倒是很享受似的,打了个响指伸手接下来,“谢谢姐姐。”
拎着奶茶去吃饭,等菜时两人说起当地好玩的地方。柏里对此一窍不通,除了学校和家以外别的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他对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没有一丝归属感,甚至连对家里也没有这样的感觉。每次回家都像是例行公事地回来报道,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母亲,他连家都未必肯回。
如果真的有归属感这种东西的话。柏里想,那他的归属感,或许在温良久身上。
很神奇。人与人之间会有这样一种关系,如此鲜明地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和认识的先后顺序,时间长短,有无亲缘血联完全无关。
如果有他在身边,去哪里都不会觉得害怕。
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像情话。
温良久好像很喜欢听情话。
柏里暂时还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就在心里滚了两遍记住,打算以后再慢慢说给他听。
“那就在旁边随便逛逛。”
温良久说,“刚好我今天工作耽误了小半天,下午时间也不多,就不走远了。”
柏里点头说好。
午饭吃得晚,菜上来时都饿了好一阵了。他刚拿起筷子,突然又被叫停。
“等一下!”
温良久迅速打开手机相机,“国际惯例,吃饭前先拍照。”
“……”
柏里直接定住,一动不动地等他拍完。握着筷子的洁白手指莹润修长,在相机里格外好看。
温良久勾了勾嘴角,“再往前来一点。”
柏里闻言乖巧地往前挪了挪,“为什么要我入镜?”
“发条动态给我的粉丝看。”
“你的粉丝?”
柏里忽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心里有点不乐意了。
“为什么他们可以,看你的日记。但我却不能?”
当时是没怎么多想,后来在心里一回味才觉得不对劲儿。柏里说,“我也可以当你的,粉丝啊。”
“……”
温良久发完动态,小气吧啦地把手机扣在桌上,“不行,我害羞。”
“写了什么啊?关于我?”
柏里一手执筷,另一只手托腮,微微歪头,露出好奇的表情,“我也想看啊。”
“……”
温良久说,“你别这么看我。”
“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厕所过夜了。”
“……”
柏里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中招,乖乖地收声吃饭。
时间不多,下午两人稍微逛逛就回了明市。第二天柏里搬回宿舍,距离近也不着急,晚上从猫咖回来才收拾行李。
温良久下班回来,想搭把手还被嫌弃添乱,就靠在门口看着他收拾。
柏里心想着,其实搬回宿舍也好。
那晚从小黑屋出来,因为他意料之外的主动告白,两人差点擦枪走火。最后以温良久大半夜蹲在厕所里怀疑人生结束。
那之后,两个人在床上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温良久不得已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等他睡着再偷摸回房间的状态。
这么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柏里觉得莫名羞耻之余,心里也开始动摇。
他的极度排斥之下,隐藏着深深的好奇。虽然并不期待,但一想到柏长依满身的吻痕,他也会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会让人沉沦成那样。
就在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可能真的要发展出点什么的时候,学校开学了。
温良久不了解他的心理活动,也在心里发出深切的叹息。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但他从来都很叛逆,连日以来不死心地撺掇,“你还是可以继续跟我住一起啊。又不是没地儿给你写作业,晚上我也不吵着你睡觉,白天还能跟你一起吃早餐。”
“但大二的宿舍费,我都已经交了。”
柏里是这么拒绝的,“阿姨还要查寝,会很麻烦。”最主要是能再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
温良久拗不过勤俭节约的男朋友,主动让步,“那我以后晚上按时下班回家,你没有晚课就到我这儿来待一会儿再回宿舍。钥匙你都有。这样行吧?”
就算不往下做什么,能多见见亲亲抱抱也行啊。
憋屈并快乐着也比见不着人强吧。
“……我知道了。”
柏里说。
当晚他住回宿舍,又恢复成长夜失眠的状态。没有人抱,也没有喜欢的枕头抱,重新戴上游戏头盔助眠也总觉得不太舒服。果然是由奢入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