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医院里出了意外, 还不知道柏里居然对他的事这么……
这么上心。
“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
温良久完全不怀念以前自己独来独往各种“老子天下第一酷”时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有这样的幸福感在,谁他妈还想酷啊。
二十四小时过去, 温妈妈依旧没有意识苏醒的迹象。两人无可奈何,只能先回来边上课边等医院通知。
何戟从温良久处得到的消息是情况稳定, 以为没出什么大事,对这两人通宵陪床的经历也一无所知。这会儿看他们头抵着头睡得人事不知,心里琢磨着这俩人困成这样,怕不是因为夜里不睡觉偷摸干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勾当。
……哎呦豁。
他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第二节 课也用同样的方式度过。下课前几分钟,温良久率先抬起头,表情还懵着,看见柏里趴在旁边又不由分说地蹭了过去。
不管睡不睡,能挨近点就挨近点。
手肘也要碰在一起才行。
“……”
何戟羞耻得想替他捂脸。
几分钟后,下课铃终于把柏里从深度睡眠中唤醒。
他过去二十四小时里扮演捧哏,比以往二十四天说得话都多。对他来说很消耗体力。这会儿身体像是睡饱了,意识上还不怎么愿意清醒,闭着眼睛把倒扣的帽檐从后脑勺转到前面,对接下来两节专业课十分抵触。
不知道是否受到某人的影响,成功从小学霸变成了厌学少年。
何戟先出了一趟教室回来。身边的椅子被挪动,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温良久的声音,伴随着“有事儿”“约”“加”之类的字眼。
柏里稍微清醒了些。
一大早就要跟人出去约架?
他睁开眼睛,见温良久真的要走,皱紧眉头脱口而出,“不许去。”
“……”
何戟和温良久一起转身,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惊诧。
何戟:“哈?”
柏里也被自己突然命令式的语气吓了一跳。揉了揉眉心,“你们要去哪儿?”
“我就去趟厕所。”
温良久说,“批准一下呗,我总不能就这么憋着。”
“……”
柏里纳闷道,“那你刚才说,有事约……”
“啊。”
温良久看了眼何戟,“你姐妹没我联系方式,跟大戟说要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柏里反应有点迟钝:“……谁?羡羡?”
“嗯慕羡。”
他认真地思索了几秒,有商有量地说,“我觉得这还是得去趟吧,毕竟大家是好姐妹。不然多伤感情。”
“也……给批准一下呗?”
**
晚上吃饭的时候,慕羡特意打包了两大杯奶茶带来。
温良久本来不怎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喝了两口之后就当场真香,津津有味地嚼着奶茶里的迷你芋圆,心想回去的时候再打包两杯带回去给柏里尝尝。
“温师兄……”
慕羡是揣着心事来邀请他吃饭的。这会儿连平时喜欢的奶茶都没顾上喝,犹豫片刻后,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柏里?”
温良久吸奶茶的动作一顿,迷你芋圆差点从鼻子里出来。
“这么急?”
他提醒道,“菜都还没上桌呢师妹。”
“其实吃饭是次要,我今天约你出来,主要就是为了他的事。”
慕羡说,“没事。你吃,我说。”
温良久点了点头,嚼芋圆的动作放慢了些,“喜欢。”
“……”
慕羡努力跟上他跳跃的思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问的这么详细?”
温良久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回答,“在你认识我之前就开始了。”
“啊。”
慕羡莫名语塞。整理了下思路,才继续道,“是这样的温师兄。我跟柏里从小学开始就是朋友了,也算是一路看着他一起长大的。所以他的事我很在意。”
“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了解得不算多,但听柏里说过你们经常一起打游戏去咖啡店上下班打卡之类的。听得久了,心里也有底。”
慕羡说,“对于别的事情,我都无权也不愿干涉。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她看着温良久。一开始目光还会下意识地躲闪,说着说着就坚定起来,显出为朋友着想的义气,“能不能请你,不要逼着他?”
“我不清楚你有多喜欢他。但是很担心他会因为你的喜欢受到伤害。”
温良久把奶茶放到一边,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慕羡坦言道。
“说我杀人未遂的那种?”
温良久叹了口气,“我要求三分钟无干扰自由陈述时间。”
慕羡怔怔地点头,度过了瞠目结舌的三分钟。
“以前的事尽量不提,并不是因为心虚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用某种纵横一时后退隐江湖的大佬语气缓缓说道,“只是因为以后想安安分分地做个好人。”
“……”
慕羡听得心里唏嘘不已,但一开始的担忧却确实是减轻了不少,“那……行吧。”
“还有什么别的担心吗?”
温良久说,“对我们俩的事。一块儿提了,我一次性说清楚。”
“为什么说怕我逼着他?”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喜欢他,真心想对他好的人。”
慕羡说,“但是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家柏里吧,有时候对不太熟的人,态度挺让人心寒的。”
“他就是不太能相信别人,也不怎么愿意接受。”
温良久点头示意,耐心地听。
换了别人早就不耐烦了。但话题中的人物是柏里,他就能不急不躁地地由着她长篇大论。
“即使对方是真心诚意的,他也会下意识地理解成对方对他有所图谋,然后想出‘等价交换’的办法,回报别人的好意之后把关系迅速冷却下来。以求之后再不跟人接触。”
慕羡说得很诚恳,“我是因为认识他早,从小就一起玩才能跟他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晚几年才遇到他,也未必能耐下心来相处,甚至未必会觉得他是个值得花心思去结交的人。”
“总之……非常慢热。”
她说,“他脾气又倔。虽然很好说话,但只要不是自己愿意的事,一定不肯妥协的。”
“我怕你万一等太久得不到回应,等急了……”
“我要是真会等急。”
温良久插话道,“你就压根没有来提醒我的机会。”
“……那倒也是。”
慕羡莞尔,“其实我觉得你是挺有胜算的。至少在我见过的里面,是最接近他的一个。”
意思就是在他之前,还有别人追过他的小百里。
温良久在心里默默记仇,准备回去找机会好好盘问。又听见她说,“虽然过程可能会比想象中还要艰巨。可一旦获得他的信任,你就绝对不会后悔之前为了跟他交心所做的努力。”
“相信我。绝对,不会后悔。”
慕羡骄傲地撩了下长发,“不过做得到这点的目前还只有我一个人。”
温良久对她给出的甜头非常心动,“有多‘绝对’?”
“这么说吧。成年之后我嫁不出去的话,只要他还是单身,一句话我们俩就能在一个户口本儿上。”
她用确信的语气说道,“只要我提,他就不会拒绝。”
温良久下意识地皱起眉,“你没有这个机会。”
“……我就打个比方。”
“有时候我觉得,他选择孤独,未必是因为喜欢孤独。”
慕羡说,“可能只是因为……习惯。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应该属于孤独。觉得那样做是对的。”
“但我们也并不是靠‘做对的事’来生活的,对吧?”
她叹气道,“相比那个,我还是更愿意看到他做喜欢的事。”
“说真的,我觉得要让他承认自己喜欢谁,比让他放弃‘做对的事’还要难。”
温良久沉默片刻,问她,“什么是‘对的事’?”
省略了半句“对柏里而言”,慕羡却轻易就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你知道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吗?就写在我们的小学毕业同学录上。”
那么久远的句子,她依旧记忆犹新,“他说想去有灯塔的小岛去当守塔人。岛上的居民都会对他的来历和过往一无所知。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生活,晴朗的天气绕着海岛飙车,狂风暴雨的时候站在塔里看浪打礁石。自己安安静静地活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