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水声。季韶没有料到这里还会有别人,刚想离开,更没有料到的人已经从隔间中走了出来。
季憬表情莫名,走到他身边低低地喊了声“哥”。
“……”
季韶迟疑地应了一声。
他不太肯定季憬是否听到了关键的部分。但现在的处境里,直接将刚刚才确定的消息坦白给他,似乎也不太合时宜。
季憬平静地洗手擦干,单从神情中很难看出什么来。
拍卖会即将开始,有人来催他们入场。季韶最终没有立刻开口,想着还是等结束了再好好说。
他有段时间没在公共场合出现了,一走进场内就被许多视线追上黏住,步子都变沉几分。
如果不是陪他,江廖音对这种场合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时候正在打瞌睡,看到他回来才清醒些,欠了欠身,等他坐下就自然地将手指牵在一起,“怎么这么久?”
“接了个电话。”
看他犯困,季韶也被染得想打呵欠了。顺势斜靠在他胳膊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丢了过去,“等会儿结束我有个事跟你说。”
从前他在公共场合里极少有这样不注意形象的时候,真的是放飞自我尽情自由做O了。
江廖音:“现在不能说?”
“马上开始了。”季韶朝拍卖台微抬下巴示意,“给人家留点面子。不要随意交头接耳。”
“……”
江廖音哼了一声。很有些叛逆地故意歪了下头,侧脸擦过他的耳廓。
联系到两人的绯闻,再延伸至后来两人离奇的性征变异,无人不啧啧感叹。
真爱cp就是连变异也得一起。不管谁A谁O反在一起就对了。
季韶原本只是过来走个过场,没打算拍任何东西,主办方给的拍品名册也没看过。拍卖开始,果然也没什么看得上的,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没想到后半场时,却突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拍品。
他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几乎要从座位上起身。确认后,又克制地往后靠了靠。
那件翡翠观音的拍品和济园保存的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在灯光的映射下,展现出跨越时光惊心动魄的美丽。主持人介绍道,“这块观音的料子是老坑帝王绿玻璃种,肉眼可见毫无瑕疵。原本是名门望族中的传世珍宝,后来流落在外,机缘巧合之下,由一对华侨收藏家夫妇保存至今。”
江廖音也认出来,再看他的反应,确认得□□不离十,“是这个吧?”
季韶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底有细碎光芒闪动。
江廖音笑了笑,“那就带回家。”
以万元为单位,这件拍品的起拍价是五千。初时收到不少青睐,竞价上涨得很快。后半程翻过一万后,竞价的声音消失了大半。
到最后,全场只有两个人还在加码。
季韶转头看了一眼,心生无奈,“你们两个……”
季韶知道季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拍到手里估计还是往自己这儿送。虽说是做慈善,但任由他这么跟江廖音杠下去,光税都得多缴多少,只好给自家傻弟弟发短信。
“别闹了。不划算。”
季憬回得飞快:“那你告诉我,刚才你电话里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季韶:“……”
他果然听见了。
“是我的。”
“你和江廖音的孩子?”
“……对。”
竞拍声音终于停止了。
江廖音以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拿到了这件意义非凡的拍品,回头笑道,“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搭进去了,你怎么奖励我?”
季韶收起手机,镇定地说,“你的就是我的。”
江廖音挑眉。
“有道理。”
拍卖结束后他被工作人员请去做交接手续。季韶得了意外收获,心情颇佳地靠在座上继续打瞌睡,想着要说奖励还是有的,只是等晚上回去告诉了他,别被吓着就是了。
只是着实等了太久,整个会场都没什么人了江廖音还没回来。季韶察觉出不对,刚要使个人去找,见纪寒景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他今天并没有参加拍卖会,这时候过来让情况显得更奇怪了。
季韶心里立刻浮出不安,果然听见他说,“快跟我走,江廖音被送医院了。”
“……怎么回事?!”
“说是跟季憬动手了,闹得很严重,满脑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季韶满脑袋都是问号。
随后才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透露出了怀孕的事。
季憬那个傻孩子,一直跟江廖音不对付。气昏了头是有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来。
季韶不疑有他,跟纪寒景立刻到了最近的医院。一路往急诊病房里走,随行的助理和医护一个个表情沉重。看得人心里没底。
“他就在里面……请您进去吧。”
季韶被独自留在了病房门口。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唯一的一张床上躺着的是个毫无动静的人。从头到脚盖着惨白色的床单。
刚刚拿到的翡翠观音被放在水晶制的透明盒子里保存着,摆在枕头边上。
季韶站在病床边,深吸一口气,“江廖音,你给我起来。”
没有人回应他。
“你还想不想要女儿了?”
“……”
这句话说出来,病床上的“尸体”只坚持了两秒就突然诈尸弹起:“我要!”
季韶冷笑,抬起胳膊就是一拳。
“……”江廖音又躺回了床上。
“你长胆子了!跟我开这种玩笑?!”
永久标记后,两人从各种意义上都建立起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包括精神层面的联系。换言之如果江廖音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用别人通知,他自己也会有所察觉。
但即使知道这肯定是个玩笑,看到病房内一片死寂的瞬间也有些喘不过气。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江廖音迅速从床上坐起身,捂着发麻的下巴抬头看着他傻笑,“真的假的?我女儿呢?我女儿怎么说?”
“你女儿说你是个混蛋。”
季韶粗暴地把他揪起来,大致看了一通。除了自己刚才动的手,没见有哪儿伤着了,“季憬呢?他怎么样了?”
季憬恰好一瘸一拐地进了病房。
江廖音实时发出嘲笑,“要踹我的时候崴着脚了。”
“……”
季韶:“你是不是傻。”
“我总得知道他有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吧!”
“……”
季韶觉得算上怀里揣的这个,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
令人头疼。
“刚刚那傻子拦我路说要跟我没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要跟我找事儿。”
江廖音轻手轻脚地把他拉到怀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语气谨慎又小心,再三确认,“是真的啊?”
“那我们,可不可以要?”
他虽然时不时就把女儿挂在嘴边,但其实还没认真地和季韶讨论过这件事。主要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一年里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也不太确定这个小生命对季韶而言,带来的是惊喜还是负担更多。
季韶反问,“你想不想要?”
“我当然想。”
他不假思索,可紧接着又忧心忡忡,“但是现在要孩子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许教授怎么说?万一你——”
“我也想。”季韶打断他,一字一句坚定道,“没关系的,江廖音,我们要他。”
江廖音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得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更重要。”
“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季韶笑起来,摸了摸他后脑勺躺得乱糟糟的头发,“我当然知道。”
“不用担心,我已经问过许教授了。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那好。”江廖音顺势埋在他肩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展颜道,“太好了。”
季憬巨大声地哼了一声,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儿。
他那么好的哥哥,从今以后就要彻底被人骗走了。
“你要是敢对我哥不好,我就立刻把他和孩子接回家!”
“你敢来接一个试试。”
“……”
江廖音拿起旁边的翡翠观音放到季韶手里,清了清嗓子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顺便求个婚吧。”
“哪里大家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