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子里总共就百十口人, 他的身世连刚会走路的小孩儿都在大人们茶余饭后提起时的叹息里知道得一清二楚。在离开村子以前,没人对他说过生日快乐。
后来以私生子的身份回了江家, 每逢生日时收到的各种礼遇, 个中虚情假意不可言说, 他更没放心上过。时间久了, 对庆祝生日的概念都淡了,有兴致就自己煮碗面吃,没心情就当寻常的一天过去。今年也是一样。
一大早, 季韶照常一醒来就去热水里泡着,江廖音起来叫了早餐, 琢磨今天要带他去哪里玩。
他们改签了次日的航班。担心季韶状况不佳便打算提前回去。原本今天是打算出海的,但又答应了跟那两个小孩一起去看烟火表演, 不能回来得太晚, 只能作罢。这一天的行程便空了出来。
吃早餐时季韶说想逛一逛岛, 到处看看。出门前在他胸前的小口袋里插了一小支修剪过的粉色玫瑰。
“干什么。”
江廖音摸了摸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瓣, 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零食?这么点儿也不够你吃啊。”
“……当然不是。”
季韶清了清嗓子, 一脸郑重地胡扯,“防走失标记。”
“……”
江廖音一乐,“那应该插//你身上吧。”
季韶往他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没好气道,“让你带你就带着。”
带着就带着。
虽然在上衣口袋里插一支花的行为对他而言过于骚气,但既然是季韶要求的,江廖音就带着这支粉粉嫩嫩的玫瑰出门了。
刚走出去没多远,在酒店庭院里修剪花树的叔叔瞥见他俩,拎着大剪刀就迎上来,“江先生吗?”
江廖音瞄着他那把锋芒闪烁的大剪刀,把季韶往背后拉,心生警惕,“……是。”
“听说您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大叔是当地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操//着一口方言热情道,“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了。”
江廖音一头雾水。
季韶也一脸惊讶。
再接着走到酒店大堂,漂亮的迎宾小姐姐早就在等待着了,见到他们两人出来立刻笑着问候,“请问是江先生吗?”
江廖音:“……”
小姐姐双手合十,捧到他面前打开,是几枚可爱的糖果,“恭喜您马上就要过生日啦!祝您旅行愉快,生日快乐!”
江廖音:“……?”
季韶继续一脸惊讶。
江廖音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几秒,猜出些什么来,不由得笑了。顺手剥了糖喂给他,“怎么回事啊到底,啊?”
“怎么回事啊。”
季韶嚼着软糖,好心情地跟着装傻,“我也不知道啊。”
接下来这大半日的岛上参观,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迎上来祝贺他即将到来的生日。江廖音从一开始的状况外到后来游刃有余地接受祝福,已经数不清听到了多少遍生日快乐。
好像比他活过的这小半辈子里得到的,发自内心的善意和祝福全部加在一起的总和还要多。
直到去玩高空秋千。矗立于山顶之上,临界于悬崖之边,整个身体都脱离依靠,任凭秋千越荡越高,山与海尽收眼底。魂魄几乎都要荡飞出去。
下来之后,江廖音胸口那朵本色的玫瑰毫无疑问地先走一步了。
季韶玩时沉浸在高空球前的刺激感里,这时候发现他胸口少了点什么。刚要着急,便见他从方便帮忙保管随身物品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用透明塑料袋细心封装保存的玫瑰,似笑非笑地看他,“还说不知道?”
“……”
季韶只好承认了。
他有提前跟岛上的各个景点联系过,所有的工作人员们也很热情地配合,只要见到一位穿短袖衬衫,胸口插了粉色玫瑰,姓江的客人,就上来说生日快乐。
这样才有了来自一整座岛屿的盛情。
来自一整座岛的快乐。
江廖音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嗓子干巴巴的,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最后只埋头抱他,“……谢谢。”
季韶拍拍他的背,在他怀里期待地问,“开心吗?”
“开心。”
江廖音低声道,“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季韶提前在旁边颇负盛名的悬崖餐厅订了生日大餐。离晚上的烟火表演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慢悠悠地边看风景边吃。
餐厅也对今天整座岛共同密谋的小惊喜有所耳闻,还送了两份人气最高的芒果绵绵冰。细腻的冰沙搭配现切的大块芒果肉,再淋上一层炼乳,酸甜可口,奶香醇厚。
被击中口味取向,季韶挥着勺子吃得不亦乐乎。
“你生日那天我刚好要回实验室,就在这儿提前给你过了。”
江廖音托腮看着他,“其实我最想听你说。”
“我还没说吗?”
“……”
“知道了。”
季韶抿了抿嘴角,起身隔着桌子在他额头上落下一枚奶味儿的吻。
“生日快乐。”
**
今天的小江,心情是噗嗤噗嗤的粉红色。
晚上在海边吃烧烤看烟花,江廖音两人先到,喝着饮料等开场。
季韶猛吸一大口柠檬苏打水,酸到脸都皱成一坨。果断放下后瞄着江廖音的西瓜冰沙,“我想要你手里那个。”
“你要我的命都行。”
江廖音干脆地跟他换了。柠檬水真的酸到发抖,可是喝着幸福得想让人叹气。
西瓜冰沙果然清爽甘甜,喝到一半,付安阳和沈闻叙两人手牵手往这边走。
季韶抬了下胳膊:“晏晏。”
“季韶哥!”
付安阳眼前一亮,果断松开了手一溜小跑地过来。
“你喝的什么呀,看起来好好喝。”
惨遭抛弃的童养夫还要被使唤,“阿叙我也要喝这个!”
他挺喜欢季韶,前几天走时交换了社交账号,自己出不去门玩,每晚都得缠着季韶聊天,发些好看的照片。
今晚好不容易跑出来撒欢,坐近了才发现,他身上带着不少新鲜的,暧//昧的吻痕。从脖子到肩膀,连手腕上都有。
季韶被现在小男孩明目张胆的秀恩爱行为震惊到,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锁骨边的几枚红印上多停留了几秒。
付安阳自诩脸皮挺厚,今天还无所畏惧地穿了个小背心,仗着家长不在身边放飞自我。被周围的游客行注目礼也不放心上。
可是被季韶这么看着,即使没说什么,心里被尊敬的长辈抓包的羞耻感依旧油然而生,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已经十八了。”
“……你们自己多注意就好。”
季韶轻咳一声,“毕竟还在上学,不要玩得太过火。”
“我知道我知道,阿叙很有分寸的。”
付安阳信任满满道,“他说了在大学毕业前都不会让我怀孕的!”
“……”
季韶呛了一口果汁。
之后的话题一路跑偏。江廖音和沈闻叙去拿了些吃的回来,正好赶上俩人在吐槽Alpha的迷惑行为。
付安阳:“他有事没事就总爱咬我一口,好气啊老是让我带着牙印上学。”
季韶:“他也是,好像总忍不住想咬。是我们的口腔构造不一样吗?是不是需要磨牙工具什么的?”
江廖音:“……”
沈闻叙:“……”
他们俩在聊什么。
是只有Omega知道的世界吗或许。
偏偏两人聊得投入,对被投食的兴趣都削减了。抬起头异口同声,“你们两个坐远一点。”
“……”
刚刚那个发情期挨咬的话题还在继续。季韶看他小小年纪十分洒脱的样子,忍不住问,“被标记的时候……你不觉得害怕么?”
简直是活回去了,居然跟一刚分化没几年的小男孩请教这种问题。
“为什么要害怕?那可是阿叙啊。”
付安阳笃定道,“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得也是……
季韶有点想问他,是不是所有的Omega都像他这样对标记十分洒脱。但又觉得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并没有必要非得学着别的Omega都一个样。便也不再执着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叫他童养夫?”
季韶远远瞥了眼沈闻叙,一早就对这个称呼感到好奇。
付安阳嘿嘿一笑,“那我得从头跟你讲。”
“小时候他家里有些变故,就在我家借住了一段时间。我们每天同吃同住的,大家都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