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90)

见曹老板坐定,陆司语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出来,推给曹老板,卡里是早就说好的,两万块钱咨询费,一万块钱问一个人。

曹老板把卡递给手下人,又招呼人给陆司语加满了杯里的温开水,过了一会,取钱的人回来,在曹老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想来是钱到手了。

曹老板这才继续笑呵呵看向陆司语:“这位客人你想问谁?”按照规矩,这钱收了,不管曹老板知道不知道,都是一概不退的。不过曹老板在这南城混了几十年,他这脑袋虽然秃,记性可是不差,如果他都没有印象的人,恐怕别人也难以得到消息。

陆司语道:“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夏未知。”

知道,这个名字自然是知道,可是曹老板却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客人你也太高看我了,十八年前,我还是个小毛贼呢。再说了,那边和我们不是一挂的。”南城的三教九流一向泾渭分明,但凡这边的,别人都不敢碰。

陆司语并不介意,摆摆手,就把这第一个问题这么跳了过去,一万块钱丢了过去,都没听个水漂声:“张培才这个人你认识吗?”

曹老板皱成了橘子的脸舒展了开来:“这个人,我认识,算是我手下的客人,每次找我们买新的身份,也买过消息,出手挺规矩的,不过这个人得罪的人挺多的,怎么?找他有事。”

陆司语开口道:“他死了。”

曹老板哦了一声,那表情却像是早就在意料之内,他恐怕早就从其他的地方得到了消息。

陆司语又问:“他最后在查什么事?”

曹老板道:“这个我们真不知道,你若是问他最后用过的身份,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说完他冲着手下打了个手势,不多时手下拿了一张小纸条过来,张培才新的名字是王睿,下面有身份证号码,连带一个手机号,纸条是用铅笔写的。陆司语扫了一眼,纸条随手泡在了面前的水杯里。那纸条上的字迹遇到了水就自动融了。

似是觉得自己的服务还不太周到,曹老板搓了搓手又问:“这位客人,你为什么会好奇夏未知?”

陆司语直言不讳:“我想知道这个女人是死是活,去了哪里。”

曹老板道:“总之没有过过我的手。”

曹老板这个人,别人问的话要么不说,要说就绝不说谎。然后曹老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论做贼,我是现在南城那帮小子们的祖宗,要论杀人这件事,夏未知是那些杀人者的祖宗。”他喝了一口酒,往后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坏的无非都是人,人能成佛,也能成魔。”

夏未知整个人就像是一团阴影,笼罩在南城之上,在那个媒体资讯还不大发达的年代。她杀人的时间之长,人数之最,手段之恨,都是南城绝对的第一。夏未知虽然为人残忍,人人喊打,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的人是有着一小丛的拥护者的,有人觉得她是正义的一方,是在清理社会的垃圾。还有一些人对她心生敬仰,在研习她的各种手法,归纳总结,企图还原。

这个世界这么大,有怎样变态的人存在,都不奇怪。

陆司语换了个问题:“她是不是曾经有位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

曹老板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

在他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陆司语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之前的侧写中,那关键的两环被补上了。一位年长的,能够左右她人生的男人。

大概也正因为此,这个案子才会和519一案并案。一年中最冷最热的日子,正好是寒暑假,平时每个月的杀人时间,也许是两人相见的时间,也许是他们见面之后,他也许很少出现,足够小心,有着隐藏的身份,这才在众多的证人口中没有存在感。但是,他一定是和夏未知的命运息息相关。

陆司语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是一个奔跑着的人,在追逐一个影子,而他现在,好像终于要接近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我劝你,不要查这背后的事。”似是出于善意的提醒,曹老板的眼睛盯在陆司语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小心点。别被那些人盯住了。”

陆司语道:“谢谢关心。”为了查明当年的一切,他早已化身为厉鬼,这世界上,又有什么可让他畏惧的呢?

曹老板哈哈笑了,胸口的肉随着他的笑声起伏,“你这么有钱又爽快的金主太少了。”

陆司语嗯了一声,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准备离开。

之前这角落里发生的一切,都被酒吧里的各种音乐声淹没了。曹老板手下新来的小弟刚才一直站在曹老板的身后,这时看着陆司语离去,小声道:“还是这些富家少爷的钱好挣,比那些没有几个钱的落魄户还有那些难缠的条子好多了。”

曹老板白了下面的小弟一眼,怪他目光短浅“谁说他就不是条子?”

“什么……”那小弟顿时恍若雷劈,嘴巴张得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惊讶什么?反正其他的都好说,那边的事,我们不参与。”曹老板说完话目光扫向一旁的舞池,里面影影绰绰,群魔乱舞,他拿起一边桌子上的水果,剥了一个橘子就几瓣一起塞到了嘴巴里。他早年做过一段吴青的线人,现在看来,这小警察可能比吴青还难缠。

陆司语出了酒吧的门,外面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酒吧的门口隐约可以听到一些争执声。他取出一副眼镜带在鼻梁上,此时临近午夜十二点,这酒吧的停车场设置的不太合理,要穿过一条巷子才能够到达。

小巷子里的地上还有一些积水,里面或许是泻了点车油,在路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像是鱼鳞般五彩的光。陆司语走得挺快,目光从地上扫过,在那些积水中还可以到一些零星鬼魅般的人影。

夜风之中,尽是些不友好的目光。

陆司语推了一下眼镜,穿行而过,他没有动,那些人也就没有动。

第59章

案发第四日一早, 审讯室里,录像设备, 台灯, 记录册,早就已经被准备好。

宋文和傅临江落坐,对面的女人人到中年, 头发微白,有些虚胖。这位妇女正是昨晚殡仪馆那具老人尸体的家属。

根据资料,段生是老来得女,到三十五岁才得了一个女儿,现在段昀韵五十二岁, 有个丈夫离了婚,带了一个二十七岁的儿子, 现在小孙子刚一岁多, 这一家人不能算是没钱,但是也绝对不是富裕的人家。

傅临江问完了详细的资料,开门见山:“段昀韵,是你把你父亲送到洛欣敬老院的?”

段昀韵的脸上带着疑惑与不解:“警察同志, 我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警局来啊?”她显然对这个地方不太习惯。宋文从她的体态中读出了一丝拘谨。这也是大多来到警局问话的人的普遍反应。之前他们在电话里, 只说要段昀韵协助调查, 并没有细说。

“我们现在请你协助调查相关的案件,是你把你父亲送到敬老院去的?”傅临江又重复了问题。

段昀韵低了头小声道:“我在家里要照顾孙子,洛欣敬老院的口碑很好。把他送过来, 也算是我们做儿女的孝心。”她说着话,整了整自己胳膊上的黑色袖箍。

傅临江继续问:“你爸爸生前就有一些疾病?“

段昀韵点头:“我爸爸生前有比较严重的糖尿病,还患有较为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病,神志已经不清,有时候甚至认不出自己的亲人,我们一直都在积极治疗。”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再次抬头问,“我还是不太清楚,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

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眼袋显得整个人有点苍老。她的手指一直在微微抖动,局促不安。

宋文直视着女人的眼睛,这一次换了说辞,他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推过去一份解剖签字书:“你的父亲可能死于谋杀,为了调查你父亲的真实死因,需要家属的同意,进行解剖,请你在这份解剖书上签字,配合我们的工作。”

段昀韵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在宋文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明显更为慌乱了,她的手指觉得烫一般甩开了桌子上的笔:“我……我不同意解剖尸体,我爸爸87岁了,是正常死亡,各种流程和单子都不少,为什么要进行解剖?”

傅临江点了点那张案子道:“我们刚刚告诉你,你的父亲是可能被人谋杀,我觉得,作为一位刚死了父亲的女儿,你应该对自己父亲的死产生疑问,而不是急于阻止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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