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蓝也笑着回答。
沈家的其他人听着张家兄妹俩的对话也没在意,觉得这无非也就是张瑞博这个做大哥的在从一个很小的侧面关心自己妹妹的婚后生活而已。
可是同样的话听在沈磊的耳朵里就让他觉得不是滋味儿了,他知道他们说的“三黄鸡”是什么,就是昨天咬了阿郑的那条大狼狗,他之前有一次路过他二哥的院子,听到给那条狼狗喂食的下人是这么叫它的。
“二嫂,你那条狗哪里听话了?它昨天还发疯咬了我物理的阿郑呢,你是没看到阿郑被它咬的有多惨,现在还在房间里养伤呢!”
沈磊义愤填膺的冲着他二嫂就是一顿嚷嚷。原本一屋子人都笑容满面的,被他这么一嗓子,把脸上的笑都给喊没了。
“老三,你这是怎么跟你二嫂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你要是吃饱了就给我回你自己屋儿去!”
沈万年及时出声制止了沈磊的情绪失控,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平时口无遮拦还玩世不恭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指望着他能干出什么有用的事儿了,只要他老老实实地,自己这个当爹的就当养了一个富贵闲人也就得了。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这么不会看脸色,为了个下人跟他二嫂大呼小叫不说,还非在人家娘家人也在场的时候。
这不是在打他沈万年的脸吗,这看在张家人眼里,还以为他沈万年教子无方,他们整个沈家背地里不知道让张瑞蓝这个新媳妇儿受了多少窝囊气呢!
可惜,沈磊这一次又没看懂他老爹的心思,他这一半天的又是心疼阿郑受的伤,又是为阿郑受了伤以后对他爱答不理的觉得委屈。
现在一见张瑞蓝这个狗的主人对受了伤的阿郑不闻不问不说,还开口闭口的夸那条就差没吃人的狗“乖”。
这也太欺负人了。
沈磊不会看眼色,张瑞蓝可不是个傻子。她眼锋一扫,瞬间洞悉了所有情况,赶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那两滴硬挤出的眼泪,一脸歉疚的对着沈磊说:
“啊呦,三弟呀,嫂子真是对不起你,你刚才说的那个阿郑,是你房里的下人吧?他什么时候被三黄鸡给咬了呀?嫂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是嫂子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去你那里,跟那个阿郑当面赔礼道歉了,这都民国了,现在外面不是都在号召什么人人平等吗?阿郑虽说只是你房里的一个下人,可是他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啊!”
第46章 不离不弃(2)
张瑞蓝虽然一口一个对不起,可是凡事长点儿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了,她这是在讽刺沈磊小题大做。
她说“外面现在都在号召什么人人平等”,可是谁不知道啊,现在整天号召这些的,都是一些出身底层的穷学生。
在同沈家和张家一样的所谓的“上流社会”眼里,那些“号召”、“倡导”、“要求”,不过都是那些吃不上饭也没有脑子的穷人心中的痴心妄想,穷人、下人,都是比他们低了不止一个等级的人,自己和他们之间,哪来的平等?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张瑞蓝这话一说出口,既暗示了大家沈磊是在为了区区一个下人,就大庭广众之下无理取闹,让她失了面子。又拐着弯儿的说沈磊也是和外面那些整天不是游行就是集会的穷学生一样的“无脑之人”。
沈磊倒是没听出来她的讽刺,但是他仍然觉得她这个二嫂说的话有问题。
“你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昨天阿郑被狗咬的时候很多下人都在场,整个沈家早就传开了。
而且听说当时你的陪嫁丫鬟也在,我后来打听了,后来就是她把咬了人的狗牵回去的,她怎么可能没跟你说?”
张瑞蓝听他这么说,连忙叫过了自己的陪嫁丫鬟豆沙,并且高声质问她:“豆沙,你跟我说实话,三黄鸡昨天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咬了三少爷房里的人?你为什么知情不报?”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儿的主子就能教出什么样儿的丫鬟。
这个豆沙一听自己主子这么“严厉”的责问她,连忙“吓得”跪在了地上,然后开始不紧不慢的说明自己昨天看到的情况:
“回禀小姐,昨天中午我去遛狗的时候,三黄鸡的确在门口扑倒了一个下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三少爷说的那个什么阿郑,不过三黄鸡向来乖的狠,从来不会主动扑倒陌生人,更别说动嘴咬了。
昨天,三黄鸡之所以会破例咬人,完全是因为那个下人先动手打了它,三黄鸡被打急了才会反抗的。
我看三黄鸡也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那个下人自己也受了伤,就想着他这样也就算是受到惩罚了,咱们初来乍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要是跟您说了三黄鸡挨打,也只会惹得您白白跟着心疼,就自作主张的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这个丫鬟倒是唱作俱佳,端的一张巧嘴,她这一开口,直接扭转了局势,事情一下子从阿郑无辜被狗咬变成了是她们先受了委屈又大人有大量的主动息事宁人了。
顺便把他们家小姐摘了个一干二净,自己的无故爱犬被打,还被人“恶人先告状”,张瑞蓝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楚楚可怜”。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张瑞博瞅准时机,插上了话:
“三弟呀,我要说两句话你可别觉得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偏袒自己的亲妹妹,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瑞蓝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至于豆沙刚才说的什么主动打狗这件事咱们就不提了,你房里那个下人治伤一共要花多少钱,全部都由姐夫来付。
你要是心里还憋着气,豆沙还在那里跪着呢,都怪她没有签好狗,你过去打她两下,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最后这个“啊”字,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温柔,把一个“真心实意心疼小舅子”的姐夫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磊还要开口反驳,主位上的沈万年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高声制止了沈磊就要出口的话,跟大家说了一句“你们接着吃”,就语气阴冷的命令沈磊“老三,你跟我一起去书房!”
餐桌上的众人安静了几秒之后就开始有人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缓解刚才那种极度尴尬的气氛,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小丫鬟豆沙也得了他们家大少爷的“特赦”,重新站到了一边。
气氛依旧剑拔弩张的,只有刚刚被沈万年一脚踹开了门的书房。
沈万年命令在门口的下人关紧房门之后,挥手照着站在他身后的沈磊就是一巴掌:
“你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给我跪下!”
沈磊其实从小到大在内心深处对他这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爹都是充满恐惧的,不过也许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听他舅舅徐朝中的“忠告”听的太多了,把他这些年在心底的积攒的委屈都给勾起来了。
以至于他现在跟他爹这样单独对质,竟然觉得有了一股莫大的勇气,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和他这个极度偏心的爹,好好说一说。
“你自己说,你今天错在哪儿了?”
沈万年恶狠狠的质问。
沈磊跪在地上,抬手揉着刚刚被打的生疼的脸,瞪大了眼睛,直视他爹的目光。
“我哪里都没有做错,是他们撒谎,阿郑小时候讨饭被狗咬过,所以他看见狗从来都会躲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打二嫂的那条狼狗?
根本就是他们为了推卸责任,才故意污蔑他的。”
“就算事实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也只是不该为了一个下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二嫂下不来台呀!还非得选在她娘哥哥也在的时候。
你这个蠢货,你做这些根本就是故意丢老子的人!”
沈万年看见沈磊仍不知悔改,不禁越说越生气。说出口教训他的话也跟着越来越难听。
沈磊被他爹脱口而出的一句“蠢货”给生生骂出来了眼泪,他觉得他爹说的这两个字比刚才打他那一辈子还疼。
“是,我是蠢货,我从小就娘不在,爹不疼。
我告诉您:阿郑在我心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下人,他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我娘刚死,您就让大娘把冰清妹妹给抱走了,要不是舅舅死命护着我,您是不是要把我也送到大娘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