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当铄金提出要送雁引回人界的时候,雁引总是用“你欠我一条命呢”这句话,轻易地就让铄金闭嘴了。
“你吃的这都是些什么啊?”那日晚上,雁引突然出现在铄金身后,望着他面前那一堆坚硬青涩的竹子问道。
铄金有些不自在地用手随意地遮挡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什么。”
“你就吃这些?”雁引恍然大悟道,“难怪你都不陪我吃饭。我每天都一个人吃饭,真的很没意思。”
“我。。。一直都吃这些。”铄金有些词穷。
“我不管。”雁引没心没肺地将手臂搭在铄金肩上,说道,“明天开始,你陪我一起吃饭。”
铄金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了一下,侧头去看,却与正俯身在他耳侧的雁引来了个极近的面对面。
铄金的心头一缩,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雁引觉得好玩。
他在人界也见过不少男人,却没有一个像铄金这般好玩的。
他鬼使神差地送唇上去,在铄金唇上留下一印。
那一晚,大概是铄金被这一吻弄昏了头。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陷入一段感情当中,更没想到自己陷入的,竟然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感情。
他没有逃离,只是就那么愣着,一动不动。
雁引扑哧一声笑了,有些魅惑地说道:“爷,今晚,我来伺候您吧。”
(吹蜡烛。。。)
躺在床上的铄金搂着雁引,唯唯诺诺地问道:“你以前。。。”
雁引用手支起脑袋,笑着问道:“怎么?你介意?”
“没有。”铄金紧张地解释道。
雁引不再逗他,他重新睡到铄金怀中,用手指在他胸上划着圈,说道:“我是第一次。”
铄金心头一暖,将雁引又搂得紧了些。他不是拘泥于自己是不是雁引的第一个男人,而是因为雁引愿意同他讲述“以前”了。
“我是被家人卖到南风馆里的。”雁引原本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铄金从未见过的忧伤与恨意。
“你不是。。。书生么?”
雁引笑了,说道:“穿个水墨长衫就是书生了么?”
铄金无可反驳。
“我们那儿的南风馆,为了吸引不同的客人,便有了不同风格的小倌。”雁引说着,脸上有开始泛起了轻蔑的神情,“我呢,因为长得秀气柔弱,就被安排成了书生的模样。”
铄金知道雁引回想往事很是伤心,但他也想要更多地了解他。于是他用手摸了摸雁引两鬓的头发,给予他安慰。
“刚开始进去的时候,我只需要扮着文弱的模样任人逗弄就行。有些客人,就是喜欢欺凌、践踏他人的感觉。可是后来,有钱有势的就不再满足于这种逗弄了,开始馋上了我的身子。”
雁引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自然不从。被大老爷派人打了几顿,饿着肚子关在柴房里几天几夜。慢慢地,也就只能妥协。他们觉得我原先那套躲躲闪闪什么都不会的模样不足以取悦客人,便开始教我各种招式。待我被送去伺候买了我第一夜的客人那天,我抓住了机会,逃跑了。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逃往了哪个方向,总之,跑着跑着,就被捉到了那个崖洞里。”
雁引叹了口气,抬头笑着望着铄金说道:“你看,我才学会的那些招式,全都用来伺候您了,爷。”
铄金抓住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动情地亲吻了一下雁引的唇,说道:“以后我来伺候你。”
然而,人类的寿命至多不过百年。
铄金知道人类脆弱,却不曾想到,人类会如此脆弱。
上天没有给他们百年。不过短短十年,雁引便因身染重病而奄奄一息了。
铄金并不满足。他只觉得他还没有陪够雁引,还没有看够,还没有亲够,还没有,爱够。
他想要雁引能与他同寿。
可是,人与妖皆为天生,他如何能逆天改命,将雁引变成妖呢?不变作妖,又如何活过千年呢?
修仙?已经来不及了。
唯有入魔!
铄金被自己这突然的念头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又强迫自己下了狠心。
他想起之前在崖洞遇到的那些魔界异兽,决定再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寻到魔气的踪迹。
每次从崖洞回来,都会经历一场大战,每次都拖着遍体鳞伤、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照料雁引。
雁引虽然气若游丝,昏昏沉沉的,但他很快也发现了铄金的不对劲。
“你。。。每天。。。都去哪了?”雁引十分勉强地问道。
“没。。。没去哪儿。”铄金答得闪躲。
雁引生气地抓住铄金的衣袖,道:“你是不是。。。在做。。。危险的。。。事情?”
铄金反握住雁引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允许。。。”雁引强硬地说道。
铄金温柔地笑着,在雁引额头亲亲一吻,道:“我欠你一条命。”
数日的查探终于有了结果,那一日,铄金尾随蛊雕到了荒芜境边界,发现了那一小团蠢蠢欲动的黑气。
那黑气几次三番冲撞结界未果,最终,将自己给撞散了。
而四散的黑气,不知何故,竟然有那么一小丝,透过了结界。
铄金一惊,慌忙伸手放出灵力,将那团黑气束缚住了。
回到浮翠居,铄金很是兴奋,他终于可以与雁引长长久久地相守下去了。
雁引看着铄金手中那团黑气,眼中全是恐惧和抗拒。他战栗着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铄金耐心安抚道:“别怕。。。你的病,马上就会好了。别怕。”
铄金在雁引充满愤恨的眼神中,将黑气自他神庭灌入。他似自我安慰一般,呢喃着:“我欠你一条命。”
雁引的身子一阵抽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待如此漫长。
铄金活了几百年,从未觉得这一时一刻,竟然这么难熬。他终于支撑不住,趴在雁引的床边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雁引已经不在床上。铄金的心脏剧烈跳动,连他的耳边都仿佛能听到那振聋发聩的“咚咚”声。他既紧张又期待,稳了稳因长时间姿势不舒服而发麻发软的双腿,朝屋外走去。
水墨少年,衣袂翩翩,正站在竹林的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紫阳镇:历史上的紫阳镇从婺源本县县衙由清华镇迁来,一直为婺源县治,是一座千年古镇,溯源于唐咸通六年(公元865年),始称弦高,又名蚺城,再称紫阳(以圣哲先贤朱熹别号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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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月如无恨月常圆(一)
雁引在风中回过身来,微微有些凌乱的额发正轻挠着他的脸颊。他笑着冲铄金说道:“我回来了。”
铄金说不上来什么原因,总觉得雁引好像变了。
原本简单纯粹的雁引,似乎变得有些,妖冶。
然而,铄金却将心里的那些疑惑硬生生地压下了。
由人入魔,或许都会有些改变的吧。只要他还好好活着便好。
可他却并不能那么容易地好好活着。
那一日,铄金外出寻找食物归来,发现雁引不在浮翠居,便慌忙去寻,却发现他正在林中,同一只土蝼在一块儿。
铄金担心土蝼伤害雁引,正要上前应对,却发现那只土蝼前膝屈地,顺从地跪在雁引面前。
“去,召集你的同伴,替我将其他魔气寻来。”雁引语气生冷地命令道。
那土蝼听完,跪着前膝后退至一丈外,才转身跑开。
雁引回身,看到了铄金,他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你来啦。”
回到房中,铄金不知如何开口。他想知道雁引到底怎么了,可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他起的头,他没有资格质问。
雁引可怜兮兮地挨在铄金身边,将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身上,用额头贴着他的颈边,道:“我需要更多的魔气,否则。。。我会丧命的。”
铄金被雁引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说得心软,他只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而他也想雁引好好活着。
可找寻魔气,又谈何容易?六百多年前的上古大战,圣尊已经将魔界封印,那魔气也被打散封入了荒芜境,如何能取得?
“你愿不愿意帮我?”雁引搂着铄金的脖子,眼中充满渴望和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