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胤雪带着锦凰来了,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清尘不着痕迹地甩开了朝言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荧极翡有了反应,下一块,应该是在天界。我们即刻出发。”
“是。”胤雪和锦凰一同答应道。
朝言的手依旧停在原处,他有点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然当前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小情小爱自然不能影响了正事,而当下的正事,便是前往天界寻找下一块元神碎片。
这天界,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之前那些方式,全然不管用了。
那天柱守神真武帝君,是极其不好对付的。
真武帝君玉京,乃北极紫微大帝颛顼下辅佐之神,镇位北极六天,执掌风雨,荡魔灭邪、摄伏妖精,救度群品。
那玉京老儿,真真是威震八方的狠角色。传闻其身长百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及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光是听他这名头就能令人闻风丧胆了,更何况他还有四大元帅作为守将听从命令。
要过他这一关,可真是。。。谈何容易哪!
一行四人在玄风的送行下,到了桐柏宫门前。
“师尊正在闭关,不便相送。师叔、朝言公子及两位,走好,我就不远送了。”玄风依旧温润和善。
清尘眼中虽有些不舍,但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你请回吧。师兄那里,劳烦多照看些了。待我事成之后。。。再来谢罪。”
玄风笑了笑,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四人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牌坊外的阶梯之上,便看到一浅色蓝衣人站在下面圆台之上。
“鲲。。。池。。。”
朝言怎么也没想到,鲲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了。之前鲲池传了灵讯要他立刻回净水临渊,他却不管不顾地跟着清尘来了桐柏宫。这么算来,离收到灵讯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鲲池就这么找来了,怕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带回去了。
四人缓缓走下阶梯。
朝言一边走,一边心中各种念头。想着怎么解释之前的事,想着怎么恳求鲲池让他留下。可原本百余阶的石梯,不知怎的,竟一下子就走完了,他都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说,便已然来到了鲲池面前。
“鲲池。。。”朝言唤得小声。
鲲池没有搭理他,而是先行向后面过来的清尘行了个礼:“清尘上仙。”
清尘冷淡地回了个礼,没有说什么。
鲲池瞥见清尘脖颈上的红痕,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朝言看到鲲池的脸色,便知晓他看到了那个印记,心中大叫不好。真是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偏是这个时候被他看到了这些,岂不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逼着鲲池发火么?
鲲池一把拉住朝言的手,沉声说道:“你过来。”
两人走到一旁,朝言着急地抢先一步表态:“我不回去,你别劝我。”
鲲池紧皱双眉,带着愠色道:“你跟着他历练,我可以不管。但你总不能把你自己都搭进去吧!”
朝言慌忙捂住鲲池的嘴,尴尬地回头朝身后三人笑了笑,将鲲池又推出去好远的距离。
“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除了苍白无力的否认,其他的,朝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鲲池看着朝言脸上那一团绯红,叹了口气,问道:“他能给你什么?”
朝言眼中带着迷惘地望着鲲池,终是暗淡下来,低着头说:“我不需要他给我什么。”
“你。。。”鲲池刚大声地喊出一个字,便拽着拳头强压下了怒火,道,“被他伤害了一次还不够么?”
朝言想了想,怕是鲲池将之前自己丢了修为之事的过错都强加到了清尘身上。他知道鲲池心疼自己,也不想让鲲池对清尘产生误会,便解释道:“人界那事,是我自作主张,不怪清尘!”
鲲池紧紧盯着朝言,眼中神色极其复杂,像是不舍,像是无奈,更像是。。。失而复得的浓浓情意?
朝言不懂。
纵使他这一路行来,看过了众多恩怨情仇,也渐渐变得多了些前思后想、七窍之心,但如此复杂的神情,他依旧看不懂。
“天界不好对付,我想出一份力。待我陪他走完这一程,就同你回去,好不好?”朝言知道鲲池心软,便柔着嗓子撒娇似地说道。
鲲池看了朝言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道:“子芒升为春神,册封大典,宴请宾客,青帝同意他邀请我们前去。”
朝言大喜,这可真是场及时雨!
“那岂不是说,我们可以顺利地通过真武帝君的屏障,进入天界了?”
鲲池想了想,道:“没那么容易,受邀之人皆有拜帖,也一一列在名册之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的。”
“那可怎么办。。。”朝言有些头大。
“胤雪和锦凰本就属神界坐骑,倒是容易蒙混过关。”鲲池看着不远处的清尘,语气里又多了分强硬,“那清尘上仙,本就身份特殊,天界怕是。。。对他戒备极深,不会容他进入的。”
朝言回头看了看清尘,此时的清尘,也正盯着自己。他慌忙有些心虚地红着脸将头转了回去。
鲲池收起神色,道:“总之,先回一趟净水临渊,再行商讨。”
眼下确实也没其他法子,朝言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同清尘他们转述了此事。
清尘没有异议,一行五人便准备先回犹乐境。
胤雪和锦凰化出真身,在前头等待。
朝言想着方才与清尘有些误会尚未说清,便被胤雪给打断了,担心清尘心有不快,便挨着清尘要求与他同乘一骑。
清尘还未开口,鲲池便过来拉住朝言,道:“你同我一道。”
朝言还想挣扎,可是清尘并无阻拦,想来他可能心中有气,便只好嘟囔着嘴,从了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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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宫,崇道殿。
萧同见满头银丝散落在肩上,他依旧披着那件绸制睡衣,坐在床铺中间。
这里,曾有过太多他和诸江秋的回忆。
如今,却是伊人已逝。
大抵是人到了万念俱灰的时刻,都会愈发地想起过往,那些曾经被萧同见深深埋藏的记忆,开始不断地喷薄而出。
千年以来,他都不愿承认,亦不敢承认,自己对这个小徒弟怀抱着的纸短情长。
他依旧记得,小小的诸江秋几次三番闯进他的房中,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拳拳之忱;他也依旧记得年轻气盛的诸江秋,抱着自己坚定地说着“我只想要你”。
可是到了最后,面对仙界百门进犯,他连问了三遍“你想要什么”,却再也没有听到他回答一句“我想要你”。
到底自己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再也没说过“我想要你”呢?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吧。
他将他藏在崇道殿中千年,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却从未承认过他的特殊身份,是他,将他身上的那份心高气傲磨了个精光!
亦是他,逼得他心灰意冷,不愿继续存留于世间。
这便是惩罚!
对他这千年来所作所为的惩罚!
让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能活在无限的悔恨当中!
那条小黑游蛇说得没错,纵使悔恨,他也该受着。也尝一尝诸江秋这五百年来尝尽的苦,感受一下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承受这年复一年的痛楚的。
他可为了我死了五百次啊,我又怎能让自己好过?
萧同见自嘲地笑了笑,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那便,就这么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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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已久的净水临渊,朝言分外激动。
以前每天都待在这里,这净水临渊之于朝言,就犹如吃饭喝水呼吸空气一般,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如今自外归来,这份亲切感、熟悉感,便令他感动得想哭。
颇有一番“游子归故里”的心态。
朝言开心地冲进内殿,坐在他往常坐的椅子上,问道:“师傅他老人家呢?”
“还知道回来?”鲲池正要回答,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白衣白胡老人。他的身子微微伛偻,柱一根藤木拐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