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天台,他仍是不善言辞,也没想好要去说什么,只是,等他到达目的地,还是晚了一步。
小徐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往前迈了一步。
他有才华但不亦步亦趋,随波逐流,他有一双翅膀,但没能带他去到更远的地方。
下面的学生哭喊叫嚷声连成一片,吴承洋站在楼梯出口,耳目视听,一切一切的感官都随着小徐在自己面前坠下去的动作消失无踪。
天台的风有些凉,不远处栏杆那里空空荡荡。
吴承洋想起,小徐在礼堂里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没有被校园广播传出去的,最后的一句话:
“你就好好走你的路,别被我影响,别回头。”
(未完待续)
☆、第 2 章
他的梦想在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放弃了挣扎,试图把自己的生命也停留在十八岁。可吴承洋还是想着,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带他亲眼看一看世界,问问他,你还喜欢电影吗,还热爱表演吗?如果没有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未来会好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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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小徐并没有因为坠楼而丧命,但却磕到了头部,大脑严重受损。
吴承洋曾去看过他,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
那次只是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坐在昏暗的楼梯间,坐了大半夜。医院里大人们一团混乱,小徐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吴承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小徐家原本就不在台北市,出了事之后,听说是举家搬回了桃园。
听说他头裹纱布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痊愈以后,过去的事情许多都想不起来了。
能忘了也好。
吴承洋想去看看他的现状,只是不知该以什么立场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或许他看见自己,想到些不开心的往事,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许多事情,能忘就忘了吧,能把无法弥补的伤害埋藏在记忆里,也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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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顺利毕业、以独立创作歌手的身份出道成名。吴承洋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这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全台湾各行各业的艺人加起来总共也就那么些人,来来回回互相都认识,或者说是有过一面之缘。
吴承洋坐在电视台一楼大厅里发着呆,感觉从十七八岁到现在,总共也没过几年。自己竟然真的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歌手,到哪里都被毕恭毕敬地叫一声老师。唱片行业果真是步履维艰,可他咬牙坚持着。他还记得某一年,有个人坐在旁边告诉他,能坚持还是坚持一下吧,我很喜欢听你的歌。
演播大厅里一阵喧哗,Qplace新进的一批年轻演员陆陆续续从节目现场走出来。吴承洋端起一瓶水,目光从人群里扫过一眼,又瞥向窗外。
这一批人行色匆匆,陆续坐上外面的大车,然后被一群粉丝拦下了,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车上下来一个人,是近期因为新剧爆火的许光汉,他下来与粉丝说了几句话,应允了合影的请求。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
吴承洋眼睛随便一扫,便刚好与车里安静坐着的一个男孩子四目相对。
他安安静静等在那里,被许光汉挡住大半个身影。
就如同那天看到小徐坠楼一样,吴承洋的一切感官都失了灵。所有的神经,都用来捕捉这个人的每一幅画面,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与旁人说话的样子,看着外面人山人海发呆的样子,他低下头嘴角上扬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在放慢镜头,被吴承洋捕捉到,色彩鲜明地印在脑海里。
只是这一次四目相对,小徐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等到整个人反应过来,推门跑了出去,许光汉已经与粉丝挥手再见上了车。
吴承洋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耗不完的力气,追着那辆车跑了几条街,追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顾不上累,也似乎忘了,联系Qplace的渠道还有许多种,不必这样费劲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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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辆车却拐过街角,在他面前停下了。有个工作人员走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脸疑惑地看着吴承洋。
吴承洋走上前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与徐钧浩面对面。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要多蠢有多蠢,也不知道千辛万苦追车,是想说些什么。可徐钧浩却自然地点点头,礼貌生疏地先开了口:
“您好,吴老师,初次见面,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一副标准的初次见面程式化微笑脸,吴承洋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手心里的汗,脱口而出道:“小徐,我想认识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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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整辆车的人包括小徐在内都不明所以,气氛有点尴尬,无法收场。吴承洋适时地补了一句:“听说你们植剧场的新拍的剧集,还没有合适的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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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作曲这种事儿,通过经纪人牵线搭桥就可以。再不济,许光汉也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他的各种联系方式还躺在吴承洋的好友列表里。
可他就是无所顾忌地追着那辆车跑了几条街,直至小徐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生疏礼貌的笑容,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转而变成酸溜溜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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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真的有参演一部植剧场剧集,名叫《天黑请闭眼》。
他在里面的戏份不算太多,吴承洋偶尔去过几次剧组,与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打听小徐的时候,都没有赶上他在组里拍戏。
据说小徐出演的角色单恋一个男生很多年,最后无疾而终,还有一场天台吻戏。
吴承洋往边上看了看,目光随着曹晏豪走过来走过去,最后还是曹晏豪忍无可忍,面对面问吴承洋道:“你老是瞪着我干嘛?”
没什么,总不能说你即将和徐钧浩演吻戏,所以看你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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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天黑剧组跑了不下十几次,终于算是和小徐碰了面。
吴承洋所在的地方与小徐距离不近,河边乱糟糟的,吴承洋忙着与工作人员商讨,可眼角的余光就是发现远处的河边多了一个身影,画面因为这一个人,忽然就有了色彩。
工作人员在讲什么他似乎也听不进去了,他看着远处,小徐在为了下一场戏做准备工作。
“他们这是要下水拍戏吗?”
“对啊,”工作人员回他道:“李子硕有一场为了周若青下水拿药的戏。”
“哦。”吴承洋应了声,眼睛直盯着曹晏豪的后脑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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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洋的曲子demo出来了,是专为李子硕而作的曲子。
一直坚持着自己但爱而不得,远远近近地看着一个人,无法触碰。就连与好友坦白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因为我们是少数群体。
这样的人生其实很苦,和十七八岁的小徐很像。
好在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demo做出来的那晚,吴承洋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小徐。他在聊天框里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分享了曲子的音频文件,以及补充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听听看吧,这是专门为李子硕而写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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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洋在酒店的阳台上晃着摇椅,看着夜色,眼巴巴地等了五个小时,直到凌晨,徐钧浩也没有回复。
白天刚刚拍了高强度的落水戏,蛮辛苦的,或许只是睡下了吧。
吴承洋在房间里抓耳挠腮,火烧后背似的到处乱蹿,白天在河边他的心思都没在工作上,眼角余光一直跟着小徐上岸下水。
那一场落水戏他吃尽了苦头,等到上岸时,似乎不太舒服,整个人裹着毛巾没什么精神,嘴唇有些发白,但还是跟工作人员硬挺着强撑着。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承洋已站在了酒店的楼道里面。
一边不忘吐槽自己,徐钧浩应该有工作人员管,不关我事,一边打开了手机,问曹晏豪徐钧浩住哪个房间。
曹晏豪:“……您白天还跟我有仇似的。”
“我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先说好,咳咳,我不是那个什么,对你没威胁……”
“哪个什么啊?什么威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