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CP完结+番外】(19)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他没看路,踩在河底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一跤滑倒,直接被河水吞没了,水流瞬间将他冲离河岸。

岸上的毛梓奇吓傻了眼,反应过来后登时大哭起来:“妈妈——哥哥,哥哥掉水里了!”

好在屋子隔得不远,大人们听到哭声立即跑出来查看情况,发现了正在河里扑腾的贺霭,及时将人救了起来。

毛梓奇被他妈狠狠打了一顿,游晚却一点不生气贺霭擅自跑到河边,只是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吧嗒吧嗒掉了好久眼泪。

贺霭觉得小题大做,大家都在看着,还有点难为情,所以一直用湿漉漉的小手给她擦眼泪,希望她尽快开心起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游晚刚怀孕那会儿正赶上工作室成立,孕期里也忙得不可开交。贺霭是早产儿,出生后在保温箱里待了二十多天才出院,期间历经各种磨难,游晚一直认为是她的过错。

贺霭是她得来不易的宝贝,她不能承受丁点可能失去他的风险,所以后怕得一直流泪。

但贺霭绞着指头,贴在她耳边说:“妈妈不要哭啦,看到你哭,我心里的小河会涨水,我就被伤心淹没了,到时就救不了我了,妈妈也不能。”

然后游晚就不哭了。

贺霭出生后不久,事务所那边逐渐有了起色,游晚于是专心在家陪贺霭,以至贺霭大半的记忆里都有她的身影。游晚会和他一起做游戏,叫得出他给每个玩具取的名字,他每次参加比赛,上台演出,家长会,游晚从未缺席。

他对建筑产生兴趣也是因为游晚,谈到扎哈的时候,她眼里迸发的光芒是那么耀眼,所以贺霭同样觉得成为建筑师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小学贺霭第一次考第一名,游晚把他的奖状摆在书架上,特别骄傲:“不愧是我儿子。”

“妈妈以前也是第一名吗?”贺霭问,又想起贺启杉和她是大学同窗,“比爸爸还厉害吗?”

游晚笑着说:“那当然。晚杉晚杉,为什么晚在前面。”

贺霭初中的时候,贺启杉拿了一个德国的设计大奖,也摆在书架上。贺霭有天起夜的时候看到游晚隔着玻璃,对着那个奖杯悄悄抹眼泪,不住压抑着啜泣声。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游晚哭,那一瞬间他深切地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并不清楚错在哪里。

那次以后贺霭就慢慢开始学着照顾自己,高中他开始住校,游晚又重新回到职场,她很高兴,所以贺霭也很高兴。哪怕好不容易周末回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高兴。

他以为家人就是这样,不用时时见面,只要心里彼此记挂就足够了。

备战高考那段时间,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贺启杉和游晚都恰好有空和他一起吃饭,他们在饭桌上表现得和从前并无二致,所以贺霭没有想到,贺启杉和游晚早就离婚了,还瞒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那天本来是庆功宴,贺霭将面前的餐具悉数扫到地上,手机钱包都忘了拿,就这么徒步从酒店跑回了家,跑了八站路,脑子里一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翻来覆去地,让他感到恶心。

回到家贺启杉和游晚已经在客厅里了,他径直上楼,将自己闷在房间里,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不知道躺了多久。

门开了,贺霭看不见,但他知道那是游晚。

手边的床垫微微凹陷,是游晚在床沿坐了下来。贺霭感觉到她在看他。但他只是装睡,不肯睁眼瞧她。

游晚轻声说:“对不起。”

轻得像一声叹息似的。

有一滴水落在他手上,凉凉的,然后游晚将那只手放进了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将冷气调高了两度,又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出去了。

贺霭依旧闭着眼,直到听到走廊有行李箱滚过,有人踩上楼梯前那块地毯时的沉闷响动,楼下的大门吱呀开了,车点火的声音。

他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边,透过夜色,他看见游晚上了车,其实并没有看见,他是从她一闪而过的衣角和鞋跟推测出来的,一个陌生男人替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开走了,只有车尾那两点红灯渐行渐远。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游晚哭,也是他见游晚的最后一面,可是他竟然连眼睛都没睁开。

[妈,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

[我要回家了。]

起飞前贺霭又给游晚发了讯息。

一旦觉得归心似箭,旅行便结束了。

贺霭最后没有完成他的360公里,他坐上了十月三日清晨飞往J市的航班。当飞机跃上云层,逐渐习惯引擎的隆隆声和机身细微的震颤,可称之为焦灼和压抑的情绪在他皮肤血肉之中攒动,他已经24小时未曾阖眼,此时戴着耳机倚在座椅上试图入睡,耳机里空空如也。他开始是想放歌的,但思绪被什么打断了,手机扔在行李架上的包里,于是不了了之。

光投在眼皮上显露出橘红色的幕,让他想起刚到青海的那场日落,通天彻地的红与黑。随意应付的作业,即将到来的集训,未知的骑友,八字还没一撇的对象,那时明明有很多事要烦忧,却显得比现在轻松。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回忆昨日,净是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在脑海里盘桓,一帧帧断裂的画面拼凑出并不完整的记忆。与此相对,像炉上加热的一壶温水,有些片段争先恐后地在他松懈时冒出来,又像河床里混杂在沙砾间闪耀的碎金似地,宝贵,无法忽视。

过去,昨天。

昨天有鲜血一样火红的落霞,公路上驰骋而来的风,他孤身骑着一辆美利达山地车,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地向前。他摔在路上,爬起来第一时间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拿起手机和K.L通话。

“小霭,你怎么了?”

“我找到我妈了。”

他重复起客栈老板的说辞,才发现那些被他当做老糊涂的话大脑竟记得分毫不差。

“她们啊,是为两癌募捐参加公益骑行的志愿者,好像都是患者,可励志了。”

“我看到她们衣服上的标志才想起来。”

贺霭还记得他按照志愿协会官网上的电话打过去,对方的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但连起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急急忙忙挂掉电话,好像那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虽然他没骑完360公里,但他确实获得了一个新的开始。

游晚死了。

但现在的贺霭还不相信,好像只要否认这一点,那个坐飞机会教他系好安全带、教他画草图、和他一起拼古根海姆博物馆的游晚就还在一样,只要他尽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游晚正好会端着煮好的奶茶从厨房出来,穿着她的拖鞋,她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对他笑,皮肤和头发闪着健康的光泽,然后说“你回来啦”。

就和无数个放学回家的日子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两癌:指宫颈癌和乳腺癌。(下章有那个聊)

第22章 404NotFound 19

蓝庭半睡半醒间,被一阵音乐惊醒了。

他在等贺霭落地后的回复,虽然贺霭再三强调自己没事,让他好好享受假期,他仍然放心不下,今天也只是在酒店附近逛了逛,冲动之下甚至想改签提早回去。

但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他不能直接去见贺霭。现在回去的话,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不计后果地与贺霭见面。

蓝庭就这样劝住了自己。他尽力不去打扰贺霭,而是在网上确认航班已经安全落地,再看着贺霭的qq信号从wifi变成4G又回到wifi,却始终没给他回信。

等待途中不知不觉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了,醒来时脖颈酸痛,他恍惚一会儿,抓起即将滑进沙发缝里的手机,瞥见屏幕的瞬间清醒过来。

贺霭发来了视频申请。

他回了个稍等,打开笔电调好变声器和摄像头,重新给贺霭回过去。

“哥。”贺霭盘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头看屏幕。他的眼睑垂下来遮住半边瞳仁,合着眼底的乌青,神情恹恹。

蓝庭嗯了一声:“我在。”

贺霭无端叹了口气,问道:“昨天早上,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这个话题蓝庭始料未及。他们的视频通讯整夜未断,蓝庭见贺霭醒来,无法自控地一直向他道歉。贺霭只是睡眼惺忪地抓了抓头发,不以为然笑了一下,打断说哥趁我睡着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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