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把小皇帝放下,弯腰替她整理好衣裳,又把她的手拿出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口。
苏凝绿只觉得腿软,委屈巴巴地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起来,听他咬牙切齿地冷笑问,“还摸不摸了?”
谢太傅向来光风霁月,这样气急败坏的模样绝对还是第一回,苏凝绿忙摇摇头说:“不敢了。”
却到底在他怀里悄悄地笑起来。
谢淮牵着她,把她送回寝宫,见她偷偷笑着,便无奈地道:“陛下笑什么?”
“我在想,”她小声说,“我喜欢的人,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千金不换,万金不换,拿整个江山来,也不换。”
作者有话要说:众臣:谢太傅家有糟糠妻,为之还拒绝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示爱,居然还说那人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啧啧,谢太傅啥都好,就是眼光不行啊
谢淮:……你们高兴就好
徐清染:这群傻子还真信了谢淮的鬼话!唉,果然天底下像我这样的清醒人不多啊
徐清鸿:你够清醒!你磕CP磕到六亲不认!
第68章
清晨, 鸟啼婉转,苏凝绿被三催四请地起身, 打着哈欠, 揉了揉眼儿, 只问一侧绪娘, “何时了?”
绪娘道:“六更天了,陛下当去请安了。”
苏凝绿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 由着众人服侍盥洗,难得的休沐日,她一贯都要早早起身去向两宫太后问安的。
她在河西待久了, 最快活的,无非也就是不用请安, 如今方会京城却不得不被迫拾起了这些规矩, 难免有几分烦闷。
绪娘知道她不高兴,便给她看了看屋内的落地缠枝花瓶里头插的一大把望春。花朵含苞待放,粉白一片, 将阴沉的室内衬出几分鲜活来, 她不由诧异地道:“望春花开了?”
“正是呢,”绪娘笑着道, “陛下猜猜是谁摘回来的?”
苏凝绿由着她梳头, 随口道:“是陈姑姑么?她有心了。”
绪娘憋着笑,只是轻声细语地道:“不是呢,是太傅今早来过,说瞧见花园里头的望春开了, 陛下最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便亲自摘了一捧过来,太傅去礼部当值了,还吩咐说一定要叫陛下瞧一瞧,省得陛下动起床气。”
苏凝绿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随口说:“这算什么,朕瞧见他才能解气呢。”
绪娘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等陛下同太傅行过大典,便每日起来都能瞧见了。”
苏凝绿并不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觉得绪娘说得有道理。她由着众人服侍着乘了撵车往东宫太后那头去了,路上又想起来,笑着同绪娘道:“春日来了,宫外东市西市都很热闹,你才来京城便随朕进宫,今儿横竖闲散,一会儿也叫你出去逛一逛。”
绪娘不好意思地道:“叫陛下瞧出来了,奴原想向陛下告假的。”
“可是哪家郎君相邀?”苏凝绿故意逗她。
“是……是徐将军,”绪娘讷讷地说,“奴不敢孤身在外走动,便托了徐将军陪同。”
苏凝绿微微扬眉,瞧了瞧她的面色,像是有几分漫不经心地道:“哦,徐清鸿啊。”
绪娘只觉得小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自己面上扫来扫去,她不由得觉得窘迫,手指缠着帕子,半晌却听她笑了,说,“好了,别缠了,好好的帕子都变成抹布了——一个男人而已,绪娘你的容貌才情,又性子妥帖,配一个徐清鸿,还是绰绰有余的。朕就觉得他很缺你这样的脑子。”
“奴……”
“好啦,别说了,”苏凝绿安抚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你回住处,好生打扮一番,难得出去玩一趟,哦,再给朕带一包芙蓉糕回来最好。”
绪娘感念她的恩情,忙点头应下了。
女帝一贯是先到东宫太后处请安,再调转方向去西宫处,回回都要耽搁不少时候,今儿却是个意外,她进了慈宁宫的时候,却见到两尊大佛难得坐在了一块儿,正在吃茶。
苏凝绿挑挑眉,心说: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请了安,落座后便开口笑道:“难得见两位母后往来,打从朕登基后便未见过如此和睦景象呢。”
小皇帝这番回京后,便很有些锋芒毕露,一根头发丝儿都透露着锋利,随随便便说一句话,也似有似无透着嘲讽。
隆安太后轻轻哼笑了一声,只是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只是觉着姐妹间许久没有唠嗑了,便趁着陛下也来请安,一道来说说话。”
苏凝绿乖巧地保持微笑,低头喝茶。
众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果然,隆安太后就忍不住了,状似无意地说,“昨儿听大伙儿说谢太傅的婚事,哀家便想着,谢太傅也算是辅佐陛下这么多年,他族中也无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难免要替他操些心,我同姐姐方才略寻了几个家世容貌都过得去的,正说着要不要伺机让孩子们见一眼……”
苏凝绿略略抬眉,一本正经地道:“朕觉着,怕是不妥。”
两宫太后对视了一眼。
她们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谢淮压根就是同小皇帝一伙儿的,他的婚事,自然也想横插一脚,不让她们轻易借着婚事把谢淮给拉拢了去。
好在两人天生占着礼法的便宜,小皇帝想插手谢淮的婚事,哪有她们的借口这样顺理成章。
因此隆懿太后也难得开口相帮,说,“谢太傅孤家寡人这么多年,哀家同妹妹只不过觉着他太孤苦了些,皇帝如何连这都要驳?”
下头站着的绪娘低着头,在心里小声道:这不是废话,依着陛下的醋劲儿,如今已经是压抑着了。
苏凝绿却微微一笑,十分不着边际地扯了个谎,“先头太傅同朕说,他是算命先生批的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唯有命格极硬之人方才镇得住。”
两宫太后:“……”
小皇帝还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说:“太傅身世诚然孤苦,这便是有他这命格的缘故在,贸贸然结亲,可不是叫人家好好的姑娘送命嘛。”
两宫太后都是礼佛之人,闻言也有几分犹豫,她们要替谢淮说亲,是为了在世家和谢淮两头攀交情,苏凝绿所言倘或为真,这哪里是攀交情,这是要交恶啊。
苏凝绿见方才的话奏效,没忍住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轻轻地笑了一下。
绪娘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也偷偷笑了,心说陛下这个性子,两宫太后居然还以为自己能制住,她分明是一个不愿遭人拿捏的性子。唯一能叫她听话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谢太傅了。
然而她这个小动作却引起了上头隆懿太后的注意,她眯着眼儿道:“陛下身侧的这女官,平日倒未曾见过。”
苏凝绿随口道:“绪娘是朕先头在河西瞧中了,带回来的,母后自然瞧着脸生。”
隆安太后帮腔笑说,“陛下身侧的娘子也一个赛一个的可人儿,先时的柳娘子有大造化,成了王妃娘娘。如今这位温娘子,瞧着也是个有福气的。”
苏凝绿这才惊觉起来,她眯着眼,慢慢吞吞放了茶杯,“咚”得一声。绪娘不明所以,却知道自己不过小小女官,被两宫太后夸奖,绝对是没安好心,不由白了脸,垂着头不敢说话。
苏凝绿淡淡地道:“绪娘朕用得趁手,是个得力的。”
“既然如此,”隆懿太后未曾察觉女帝的情绪变化,只是继续说,“哀家族中也颇有些有出息的子侄,温娘子瞧着年纪不小了,倒是可以相看相看。”
苏凝绿勾了勾唇,笑起来,说:“按说长者赐,不敢辞,可先时的柳娘子,母后许是记性不好,可不是什么有福气的——她到死,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这福气,朕是宁可她没有的,母后以为呢?”
她抬起眼来,茶色的眸子清透明亮,却透着冷冷的锋芒,逼视着案后的东宫太后,一字一句,虽然听着漫不经心,却不妨有心人也能读出里头的咬牙切齿。
隆懿太后怔住了。
在她看来,她当初不过是拔除了女帝的一个亲信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甚至是连如今的绪娘,她也并不放在眼里,一个低贱的女官罢了。
她一开始就觉得苏凝绿难掌控,既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不是自己带大的,不过占了礼法上的名分,这太后之位坐得难免有几分战战兢兢。因此,她愈发对年幼的女帝有极强的掌控欲,女帝但凡有什么喜欢的依赖的,她都要一一夺去,恨不能把女帝变成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