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谢淮就想起她举的那块牌子。
苏凝绿逗弄够了老实人,便笑眯眯地说:“朕今日难得出宫,又遇上老师在此,老师不邀我去坐坐么?”
谢淮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愿意回宫去,只好无奈道:“陛下先行,臣走路跟着。”
“上来。”苏凝绿却很不讲究地招了招手,“那凌霜今日赛后怕是要修养数日,你难不成还要走路跟着?”
“陛下,这于礼不合。”
这是谢太傅在短短一个照面内第二次说这句话。
苏凝绿歪了外头,瞧着他说:“你若如同下人一般跟在马车外头,那么不日,全京城都会知道朕出宫来了。且那施琅之事有些蹊跷,朕也要同太傅说道说道。”
谢淮几乎是被威逼利诱着上了马车。
他一坐下,就觉得什么东西硌得慌,拿起来一看——方才女帝举过的牌子。
苏凝绿解释说:“哦,这是我见这字写得好看——”
谢淮板起脸,责怪地说:“陛下,这种话往后不可乱说,实在是太——太不成体统了。”
苏凝绿被他说得有几分不高兴,转念一想,登时不服气起来,“在场那么多小娘子大都是来看你的,也不止朕一个人举牌子,她们还喊呢!你是不是就喜欢那梅家娘子冲你说这种话,不喜欢听朕说?”
“……”
面对上司的死亡凝视,谢淮很有求生欲地说:“……自然不是。这话流于轻浮,臣的意思是,陛下身份贵重,所以要谨慎出口。”
小女帝皱眉道:“也就是还是不准我说?”
“……”谢淮几乎要被自家陛下这抓重点的能力折服了,“不,您对谁都应当谨慎地说。”
“也就是别人可以对你说,朕不能对你说?”
在被逼问了许久后,谢太傅败下阵来,神情恍惚地道:“……您爱说就说吧。”
“那好,”女帝笑眯眯地瞧着他,“朕甚心悦太傅。这话只许朕对太傅说,若有旁人再说,朕就砍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谢淮:臣只喜欢听陛下说这话。
女帝:呸!先头你不让朕说,现在你想听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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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某次,两人吵架。
苏桥易刚走到门边打算摔门而去,就听到虞向蓝哽咽的声音:“你出去了就别给我回来!”
他脚步顿住,硬生生拐了个弯去了卫生间,拽了一块毛巾按在她眼睛上,低头吻她。
“我就去拿个毛巾。”
“上辈子欠你了,小没良心的……”
第3章
马车咕噜噜地滚过长街,苏凝绿听见外头喧哗,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说:“施家来人了。”
方才场上出了事,施家小郎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施家自然是要来人的。
虽说是那施小郎君寻衅在先,可到底是一条人命,苏凝绿心中隐有不安,便一瞬不瞬地瞧着谢淮的面色,而他坐得端正,面上一片温和,只是平静地陈述道:“此番只怕还会惊动刑部来人。”
东宫太后党羽遍天下,刑部也有她的人,如今施家唯一的小郎君出了差池,自然是要卖力查一查的。可那施琅所为,在场几百双眼睛盯得一清二楚,谢淮持身端正,并不有所畏惧。
女帝眯了眼儿,打量着谢太傅的面色,意味深长地说:“老师的确无需受怕。”
女帝幼年登基,外有这一少年权臣坐镇朝中,内有先帝留下的八千仪鸾卫拱卫,且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成掎角之势互不相让,可谓是一池浑水。无论如何,以谢淮在朝中的影响力,他的确也不需畏惧什么,女帝便也乐得看这一番热闹。
马球场虽在京郊,可抄了近路,苏凝绿才要闭眼假寐,便已到了谢府。谢淮一掀帘子先下了马车,又探身来接她,却被她一侧身避开了,自己拎着裙角,从另外一头下了马车,扣响了门扉。
府内葱葱茏茏的青竹斜伸至墙外,四下安静,唯闻抠门声,她不由地愣了愣。谢太傅此人,生得年轻貌美,当年为着这份容貌,先帝难得开了杏园,叫他簪花。时人都惊叹于状元郎的风姿,称那日是“深紫浓香三百朵,明朝为君一时开”。
这人平日一举一动都仿佛从四书五经上拓印下来,满身写着君子气派,谁知道他的住处竟如此清静。
久久才有一个老仆人来应了门,见外头浩浩荡荡的,只是摆了摆手,“我家郎君不在,你们明日再来。”
苏凝绿不由莞尔,回身去,遥遥睥了那马车边的谢太傅一眼,笑得烂漫极了,说:“老师府上的下人好生威风呀。”
谢淮知道她有意作弄,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那老仆眼神儿不好使,瞧了半天才晓得眼前这是自家郎君,不由嘀嘀咕咕,说,“郎君,您怎么带这样一个小娘子回来?也太小了,作孽啊。”
谢淮:“……”
他迎着女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到底不好在下人跟前随意透露皇帝的身份,只好苍白地解释了几句:“这位……这位小娘子是我的朋友,往后若是她来,你不必拦。”
老仆又慢吞吞地打量了那后头身披狐裘的小娘子一番。
这小娘子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所穿所戴无一不是上上,生得一双茶色的眼眸,如同琉璃般清透美丽,眉黛唇朱,虽还留存几分稚嫩,一颦一笑间却已初窥得来日的倾城之色。
她任由老仆打量自己,歪着头笑了一笑,道:“老人家,我比之那梅家娘子如何?”
一侧的谢淮:“……”
这是干什么了,非得和梅家娘子杠上?
老仆认认真真说:“娘子风姿,梅家娘子远不及矣,所以上回梅家娘子来拜见,郎君连门都不让老奴开呢。”
苏凝绿闻言,总算是开心了一些,笑着进门去了,徒留谢淮在后头叹气,道:“赵叔,她孩子心性,您同她胡闹什么。那梅家娘子我连面都没见过,什么叫连门都不开?”
赵叔叹口气,“郎君真是不解风情。小娘子不过要听郎君说句好听的话罢了,甭说甚么梅家娘子,哪怕是天仙站一侧,也该说不及小娘子半分。您这样子,若非家产不薄,小娘子如何看得上您。”
谢淮:“……”
“那倒不是,”前头的女帝莞尔,回过头,一本正经说,“我可比你家郎君更有钱些。”
赵叔更忧心了,“这都还没别人有钱,嘴还敢这样硬。”
“……”谢淮头大如斗,赶忙在苏凝绿再度开口前把赵叔支开,自己带着人走到小院之中,二人面对面地跪坐下。
他有心开口同女帝说一说施家的事情,对方却无甚兴趣,只是用手指敲着膝盖,问,“太傅煮茶否?”
谢淮虽名义上是天子的老师,实际上一直恪守臣子本分,温顺得近乎奸臣,这种小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苏凝绿便盘膝静静坐着,瞧他煮茶。
谢淮低垂着眉眼,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茶炉,窄袖之下露出清瘦手腕,如他此人一般,生得极清寒,虽也有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在不瞧着女帝的时候,他便是冷冰冰的一尊美人像,出尘极了。
苏凝绿问:“施琅到底说过什么?”
谢淮伸手往她面前的茶盏之中注水,闻言温和地说:“陛下想必已从小黄门处听闻,无非是叱骂臣弄权,这等言论不少,陛下不必介怀。”
女帝笑了笑,扬起下巴,略有几分倨傲地瞧着他,“朕看,可不止是如此。施家是东宫太后的表亲,也算得手握权柄,你拦了他们的路也不是一时半时,这回你同施琅对赌打马球,赢了也不是,输了更丢人,这道理老师想必比朕明白。朕自幼鲜见你与人动怒,这番为何如此不顾身份?”
自然是那施琅话里话外,除了骂了谢淮本人,对当今的皇帝陛下也不甚尊重。
这话谢淮没有说出口,只把茶盏往女帝跟前推了一推,保持沉默。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喝茶,忽然便听闻门外有人呼和怒号,女帝先是蹙眉,随后复又展颜,笑道:“人来了。”
谢淮起身,开了门瞧着外头的不速之客,从容问道:“施尚书来此,有何贵干?”
施龄略年长谢淮一些,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是风度翩翩,只是如今显出几分疲态,而眼中燃着怒火,瞧着谢淮的眼神,分明把他当成了害了施琅的凶手,他拱了拱手,道:“下官独子受伤,目睹者皆道,与谢太傅有关!还望谢太傅,与下官去刑部,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