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兰陵王沉声说道,“本王还有事在身,不可留她一人在此。”
顿了顿,他又开口:“多谢萧娘子美意。若是方便,可否借匹得用的良驹?”
萧韵秀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她很快便让家里下人牵出了一匹漂亮矫健的骏马。
兰陵王一把抱起了被裹在大氅中的应珺,将她放在马上,随后自己也上了马。
卢珍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还升起了一种怨愤和嫉妒交织的情绪。
她的确是范阳卢氏出身,不过只是偏房,但因着家里出了一位河南王正妃的姐姐,家族地位也水涨船高;更何况,她们家与当今皇后也是姻亲关系——在卢珍珍看来,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请皇后娘娘下懿旨赐婚,将她赐予兰陵王为正妃。
可是还没等她让兰陵王意识到她的优点,她就发现,兰陵王的身边竟然有了那样一个貌若好女的小厮。
长成那个样子,定然是那等嬖幸之人——她要让王爷远离这种人才好。
然而,兰陵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小子直接抱上了马背。
她嫉妒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不过没关系。她的表姐是当今皇后,她的亲姐是河南王妃——日后,她有的是机会磋磨这个胆敢得罪她的小子。
萧韵秀目送兰陵王远去离开,一转头恰好看到了卢珍珍那怨恨狰狞的表情。她冷冷一笑,再没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开:
能让兰陵王那般疼惜呵护又那般侠肝义胆的女子,她自愧弗如也心悦诚服,若这女子是未来的兰陵王妃,她萧韵秀一点都不会有异议——但是,这兰陵王妃之位,又关她卢珍珍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河南王就是兰陵王的大哥高孝瑜,王妃是范阳卢氏的人。
第20章
靠在高长恭的身前,应珺抬起头,看着将自己护在怀里的人那弧线姣好的侧脸,心跳不住地加快。
她低下头,偷偷笑了。
“你病刚好,身子弱,等下回了王府,先去洗个热水澡,”高长恭的声音响起,“湿衣服也要快快换下来,莫着了凉。”
“是,王爷,”应珺想起刚刚的事情,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萧娘子和卢娘子那边——”
“你自己都要病了,还管别人作甚?”高长恭垂下眼看了看她,“顾好自己再说旁的。”
“可是,我在救萧娘子上来的时候,好像被碰到了……”说到这里,应珺脸一红,声音也低了下去,“我觉得,萧娘子大抵是知道了我是女人的事情了。”
“知道就知道了,她也不能耐你如何,”高长恭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你又不是朝廷命官,知道了也不能如何。”
“可是,还有那个卢娘子——”
听到应珺提了这个人,高长恭脸色微沉:“你不必管她。我会处理好的。”
看到他这个表情,应珺乖乖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兰陵王对她的维护,也足够她暗喜一阵子了。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王府。
卫嬷嬷原本还在处理他们从邺城带回来的东西,却突然听到说王爷骑着马带着浑身湿透的应家小郎君回了府,惊讶地急忙打发了杜若过去。
高长恭才刚刚回到府里,见到杜若,似乎松了一口气。
“杜若,你来扶娘子回房。”
高长恭说完,立刻又去吩咐其他人:“派个小厮去通知芙蕖罗衣,要她们备好热水,再寻人去吩咐厨房煮上姜汤,煮好了送过去给应娘子。”
杜若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被吩咐了差事,整个人不免愣住。但她看到应珺的状态,也知道这是出了问题,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请了安便听从了王爷的命令。
应珺穿着湿衣服,虽然有高长恭的大氅挡着不至于见风着凉,但身上依然不怎么舒服。被杜若扶着走回房间,应珺刚刚拉开大氅的系绳,就被春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娘子,让婢子来帮您吧。”
芙蕖走了过来,对杜若笑道:“多谢姐姐扶娘子回来,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姐姐回去向王爷和嬷嬷回话吧。”
“那应娘子就交给你们了,”杜若点头,“迟些时候厨房会送来姜汤,王爷吩咐要伺候娘子喝下去,免得着凉。”
“婢子晓得了,多谢姐姐。”芙蕖回道,随即便回身服侍应珺脱下湿透的衣服。
应珺冻得不行,衣服也是随随便便解了下来,便钻进了浴桶。直到进入热水中,她才终于能从深入骨血中的寒冷中解脱出来。
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一直被她贴身存放的那块玉佩。
“哎呀……”
芙蕖发出了一声轻呼,引起了罗衣的注意。
罗衣疑惑地看了过去。
她也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嘴。
她看到,芙蕖的手上拿着一块似曾相识的玉佩。
那玉佩呈现出的色泽和质地,昭示着它的不普通。
她们只是在互相配合着整理应珺脱下的湿衣服,却在整理脖子周围的系带时,看到了那块被缠绕在其中的、玉质极好的玉佩。
“这是……娘子的?”
罗衣接过芙蕖递过来的玉佩,捧在手上细细查看,却也查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芙蕖和罗衣本就是王府的丫鬟,自然也是忠于兰陵王的。
她们似乎在为王爷整理内务时见过一块与之类似的玉佩。但这是不是那块她们曾经见过的玉佩,她们无法确定。
理论上来说,她们眼下是应珺的丫鬟,这种问题自然应该先问应珺。然而,她们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绝对忠于兰陵王的存在——
“我留下伺候娘子,你把它拿去给王爷吧。”芙蕖低声说道。
罗衣点点头,将玉佩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起,将它送去了书房。
她总觉得,这玉佩里大概有什么秘密。
但这其中的秘密,还是要交给王爷去处理——她和芙蕖只是两个小小的奴婢,无权对这种事置喙。
☆
兰陵王将罗衣送来的玉佩放在了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它。
这块玉佩当然不是他的。但是,它也出乎意料地眼熟。
沉思了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玉佩,将它与桌面上的那块并排放在了一起。
若是有旁人在场,对方怕不是会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这两块玉佩,质地大小仿佛,并且拥有着同样的形状。
而他们唯一的不同便是,罗衣送来的那块,上面刻着螭龙。而高长恭自己拿出来的这块,上面刻着的,却是一条威风凛凛腾云驾雾的应龙。
他不知道应珺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高长恭自己拥有的这一块刻着应龙的玉佩,来自他那逝去的母亲。
母亲温婉贞静,一心向佛,却因为美貌,被父亲强行收为了外室。原本父亲也想将她接回渤海王府,但却因为身份特殊,只能留在外边。
而有了他之后,母亲虽然不愿,但却依旧为了照顾他而留在父亲身边。
直到父亲遇刺身亡,嫡母派人出来寻他们母子,他才跟着嫡母的人手回到了渤海王府。
而他的母亲却只身回到了当初的寺庙之中。
彼时,年幼的高长恭也试过去寻找母亲。然而母亲虽然见了他,却绝口不提他们的母子情分,只一口一个“贫尼”,并拒绝了嫡母的示好,拒绝了嫡母将她接回渤海王府的好意。
她告诉他:“我自知软弱无能,才会被人百般要挟欺凌。今日谢冯翊公主抬举,然而我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渤海王府就不去了……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更是他渤海王高澄的儿子!你不能软弱,你要让所有人都怕你,要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你!”
……
又到新的一年了啊。
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花瓣,高长恭想起了他的母亲。
可是,母亲却早已逝世多年了。
第21章
应珺在热水里泡了一下之后,很快便恢复了。
可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平日里总是会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竟然失踪了。
应珺的心里产生了一刹那的恐慌。
玉佩呢?那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还健在的遗物,她不能再把它弄丢了。
——其他的,多是些不是十分贵重稀有的首饰。大多都在前两年那次山贼偷袭中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