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安好。”黑衣人客客气气地冲他行了一礼,“此番将陛下‘请’来,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若不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在下也不会这么做。”
奚荣昇不咸不淡地道:“你可知挟持帝王乃是大罪?”
“全灵族恐怕也没人不知道。”
“那么又是什么让你冒着这大不韪,挟持了孤?”
黑衣人道:“请陛下交出元核。”
***
姬歧顺利地突破了那迷雾谷。
走出了树林,眼前便是豁然开朗,这是一处静谧且安宁的山谷,鸟语花香。他顺着路径走,看到了远处巡逻的卫兵,以及一片竹屋。
“皇后?”
姬歧回过头,见树干上倚靠着一名长须男子。男子眯着他的那双桃花眼,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他,而令人无法忽略的是,他的衣服里鼓鼓的,好似是装着什么东西。
男子的容貌出色,但是很陌生。
既然一切都是陛下策划,那么此人理应是友非敌,但出于谨慎,姬歧还是悄悄地做好了战斗准备,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没回答,缓缓地将手伸到了鼓鼓的怀中。
姬歧攥紧了腰间的剑,警觉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野果来,伸出了手,听对方道:“呐,我刚摘的,你要吃吗?”
姬歧:“……”
“不必了,谢谢。”
对方也不见得有多在意的样子,收回了手,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来,然后开始给果子削皮,朝着姬歧走去,一边说道:“你是来看殿下的吧?走走走,我带你去!”
姬歧没动,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流畅地一刀削皮,精致地给果子切好了块,捻了一块送到了嘴中,“名字只是代号,不重要。既然你能来到这里,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你说的殿下是……”
“危其靳。”对方说完后顿了顿,又认真地思索道,“是不是应该叫陛下?”
姬歧:“……”
他还是跟着对方走了。
对方的地位似乎很高,路过的巡防护卫都纷纷站定向他行礼。
对方身上完全没有灵力波动,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要么对方当真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要么实力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很可怕。
他们停在了唯一一所被护卫看守的屋子,房门被打开,姬歧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人,微微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危其靳,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在这场景下。
听闻危其靳常年面具覆面,真容不明。亲眼得见,发现对方与陛下有五六分相似,不过陛下的五官偏硬朗,危其靳是偏温润,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姬歧曾经的岁月中无数次想象自己与“情敌”危其靳相见会是个什么场景,或刀剑相向,或隐忍负重。
结果得知了“情敌”并非情敌,过往的一切设想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抛开了给予危其靳的仇恨,见到自己心上人的兄长,姬歧只感觉到无地自容。想到自己曾经干的事,他就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姬歧?”危其靳万万没想到自家弟弟竟是让姬歧来到了这里,讶异地瞅向了尚先生。
后者吃着果子,耸了耸肩膀,表示与己无关。
姬歧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前,朝着危其靳深鞠了一躬,慎重地说道:“兄长好,我是姬歧。很抱歉过去曾对您的冒犯,请您原谅。”
危其靳:“……”自己这弟媳还是真够实诚。
“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说道,“要说冒犯,我那弟弟可比你性质恶劣得多了。”
姬歧刚直起身,听到这话,又深深鞠了一躬。
危其靳:“你大可不必为……”
“兄长请见谅。”姬歧慎重道,“我既是陛下的皇后,自然万事以陛下为准。是以,之后还要继续冒犯了。”
危其靳:“……”
一旁的尚先生差点将嘴里的果肉给喷出来,他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捧腹大笑了起来。
危其靳干巴巴地道:“没事的。我理解。”
姬歧点了点头,然后他发现危其靳悄悄地冲他使了个眼色,目光瞅了眼没留意到他们眼神交流的尚先生。
姬歧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有话与他私谈?
他与尚先生离开了危其靳所在的屋子。
姬歧道:“不知在下能否在此小住数日?”
尚先生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姬歧打算搞什么事,却也不放在心上,应道:“随你。”
他找了个人带姬歧去个空荡的屋子,自个儿又独自游荡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卫兵火急火燎地来报道:“尚先生!大事不好了!主上失踪了!”
第100章
“失踪?他怎么会失踪?”尚先生讶道。
“属下不知。今晨,宫人发现殿中空无一人,找遍了皇城,也没发现陛下的人。皇后也不在宫中,如今支正卿与安长老暂且接手了政务,稳住了朝局。”
尚先生道:“他的暗卫呢?”
“主要人手都去保护皇后了,其余人都没有一点察觉。”
尚先生叹了一口气。
按照他们原定计划,应该是等到奚荣昇恢复了记忆,来到这里找他们,才开始下一步。
这无疑是状况外的事情。
卫兵低声道:“尚先生,要将此事告诉皇后吗?”
“你去说吧。”
尚先生心中差不多想到了将奚荣昇掳走的人是谁,对方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这里,将危其靳给救走。所以他是不能离开的。
姬歧仍在想着危其靳对他做的眼色。
他猜想危其靳多半是想要同他说有关陛下计划的事。
陛下过去对他这兄长有多看重,自不必说。他竟然会选择将他的兄长给圈禁起来,姬歧心想多半是因为陛下觉得危其靳会阻挠他的事。
和危其靳打了个照面,简单地谈了两句,姬歧差不多判断出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性情温和,不骄不躁,关键是很宠陛下。
堂堂一代傲睨万物的帝王,沦为阶下囚,被限制了自由,却也没见他有丝毫怨愤,云淡风轻地在看书。
提起陛下冒犯了他,口气诙谐和煦,却也不见真正在意的样子。
也有可能他是在隐忍,时刻在寻机会离开。但目光中与语气中的感情是骗不了人了。
既然这样的危其靳会阻挠陛下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陛下的计划到最后,会对陛下本人有伤害。
陛下是“司易神转世”,而他的计划又是“弑神”,姬歧从一开始也在担心这事到最后奚荣昇得不到善终。
但潜意识又在告诉他,他应该相信陛下。
哪知又一则消息让他再无心在此地逗留。
——陛下失踪了!
姬歧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皇城,只见皇城的气氛出乎意料的肃穆,街上满是巡逻的禁卫军。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姬歧的副官在皇宫外迎上了姬歧,焦急地道。
宫人打开了宫门,迎姬歧进入。
姬歧按捺下了心头的焦急,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副官道,“陛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门口的宫人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副官摇了摇头,“没有。御医院验过他们,他们也没有中药或是被施了术法的迹象。”
“朝中怎么样了?”
“安长老与支正卿暂时稳住了朝局。”
姬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目中是一片清明,“召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到御书房来议事。”
事已至此,他是最不能慌的人。
他若是慌了,就要满盘皆输了。
帝王失踪,姬歧再次接手了朝政。倒是有官员夹枪带棒,言语中隐含的意思是陛下失踪是他下的黑手。
若他姬歧并非混血出身,以他皇后的身份,哪有人敢这样对他不敬?
之前奚荣昇失去神智的那六年,他掌管朝局,行事畏畏缩缩,生怕打乱了陛下维持的秩序。对于那些对他不敬的人,他也就装作没听见,忍了。
现在他知道了陛下打算做的事,哪里还会容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