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自今早起,脸上就带着无法掩饰的欢喜,两人偶尔视线交汇,对方眸中是几乎溢出来的满满爱意与情意,后又羞赧地垂下了头。
他能真确地感觉到,他的皇后,他的小歧是深爱着他的。
——爱到愿意将自己的身心都托付给他。
他看着姬歧红袖中因紧张而攥着的手,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他知道姬歧喜欢他,却不知姬歧为什么喜欢他。
他想,姬歧爱的是那个在金殿上高高在上,如高岭之花的帝君。
这样的他,无所不能,能给予他安全感,能够令他全身心的信赖。
他贵为灵族至尊,掌控灵族亿万子民的命运。这一切却是用亲人的牺牲换来的。
他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想做灵族的帝王。
他只想做兄长麾下的小兵,看着贵为太子的皇兄登上宝座,然后过过向父母兄长撒撒娇,逍遥自在的浪荡生活。
或许他仍是会娶姬歧,那一定是在亲人的祝福之下的。
父皇大概也会夸姬歧长得好看,会是个好媳妇。
母后会调查了姬歧的祖宗十八代,对他盘问许久。
至于皇兄……
只要是他喜欢,皇兄都会支持。
而非是现在。
众臣言辞凿凿,反对他娶姬歧,口口声声说是姬歧混血身份,不配为后。
谁又会真正在乎他的想法呢?
谁又会针对姬歧是否合适他奚荣昇,是否会对他好,而对姬歧进行审视呢?
没有人。
哪怕是安承柯。
一旦坐上了帝王位,很多事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他想,自己无法再承受失去了。
姬歧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会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
他愿维持姬歧喜欢的样子。总归他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装过来的。
——只要姬歧不离开他。
他素来知晓自己酒量不佳,宴上还是没忍住,喝得多了些,大概是为了麻木心中的怅然,最后醉得一塌糊涂。
一夜荒唐。
他也说不清是为了逃避,还是其他什么想法,去了蚩族。
危其靳看样子也是在外面枯坐了一夜。
一见他,他面上的疲惫与内疚就更甚,哑声说道:“昇昇,抱歉。我真的……没法回去。”
“不回去就不回去呗,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他用轻松的口吻道。转而,他又突然伤怀,语气也带了委屈,“倒是发生了意外。昨晚我不小心喝醉了酒,然后……”
第74章
陛下之前和小歧说过和危其靳的关系,在27-28章,小歧的回忆。么么啾!
“陛下,您有什么心事吗?”
姬歧的声音将奚荣昇的意识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此时,两人正在前往早朝的路上。
姬歧发现从早上起床,陛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始,他当陛下是还没睡醒,只是转念一想,陛下从来不存在没睡醒的情况。
之前陛下一觉醒来就恢复了一段记忆,他在想,陛下是不是又恢复了——也不知恢复的是什么记忆,让陛下这般模样。
奚荣昇恍惚回神,凝视着姬歧关切的面容看了片许,开口道:“危其靳……”
姬歧眸光陡然暗了下来。
说完一个名字后,奚荣昇深吸了一口气,挪开了目光,改口道:“当年我们婚宴前夕,孤说希望危其靳到场,你当时在想什么?”
姬歧的十指在袖中蜷缩了起来,捏得极紧,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地道:“既是陛下希望,臣自会支持。”
奚荣昇看了眼周围簇拥的宫侍,令他们在原地等候,拉着姬歧进了旁边一座无人的宫室,关上了门。
“陛下,早朝……”
“时间还早,先把我们的事给说清楚。”奚荣昇面色沉静地道,“你刚刚撒谎了。你分明不是那么想的。”
姬歧慢慢地靠在了墙上,低下了头。
奚荣昇握住了他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了墙面上,说道:“告诉孤,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气势将姬歧给笼罩,直叫姬歧避无可避。姬歧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奈何后面是墙,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
姬歧现在知道了当年陛下也是喜欢自己的。但忆起婚宴前夕的事……他想,陛下对自己的喜欢,怕还是远远不及危其靳的。
奚荣昇见姬歧的背脊慢慢弯了下来,身躯发颤,头低得很下,紧抿的嘴唇微抖。
他眉头狠狠一皱,按住了姬歧的肩膀,放轻了声音,说道:“阿歧,你抬起头看我。”
姬歧慢慢地抬起了头。
奚荣昇这才发现,他眼睛红了,眼睫上还挂了细小的泪珠,紧抿的唇是在抑制喉间的呜咽。
奚荣昇用拇指擦拭了他眼角的泪水,捧着他的脸,俯身吻了上去,舌头撬开了他紧锁的唇齿,温柔地与他接吻。
姬歧搂抱住了他的腰背,眼中的泪越流越多。
他想了很多,从他们相遇相识,到如今。脑海中不断回想的是昨夜的花灯节,他们之间的甜蜜无间。
一吻罢,姬歧将脑袋埋在了奚荣昇的肩窝,哽咽道:“陛下……陛下,我想要你只喜欢我。”
“孤一直以来,喜欢的就只有你。”奚荣昇抚摸他的后颈,侧头吻他的发间,“你怎么就不信孤呢?”
姬歧没说话,身躯仍是在颤抖。
那段记忆中自己是默认姬歧知道危其靳是自己兄长的。
现在看来,姬歧不仅不知道,而且还误解得不轻。
只是奚荣昇现在实在没办法和姬歧解释。
他也不知昔日灵族太子又怎么会成为蚩族的帝王,观自己那时竟难得对姬歧那么不好的态度,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危其靳与孤……是兄弟情。与孤对你的感情,不一样的。”奚荣昇低声道,“你是孤的皇后,才是孤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们早朝难得迟了半柱香的时间。
奚荣昇侧头看了眼姬歧,见他已经情绪稳定,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姬歧只道他信了,但心底是怎么想的,奚荣昇就不知道了——最终他还是没能从姬歧嘴中问出当年他心中的想法。
他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坚硬的壳,闭得一条缝也不透,从不向人敞开——大概是长久以来都如此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打开了。
“禀陛下,昨日花灯节,臣于城东抓获了数十名蚩族密探,已将他们移送至刑部。”
安承柯的声音让他将注意力挪到了朝堂上。
看着对方寡淡的脸,奚荣昇想起她是他的姨母。如此一来,安承柯对他那颇是违和的态度,也有原因可以解释了。
“蚩族密探”?
他又想到昨夜烟花时,安承柯一直没回来,就看着安夫人独自站在那里看烟花,直到散场。
刑部尚书上前禀告道:“在接到消息后,臣连夜派人对密探进行拷问。他们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暂时没有从他们嘴中问出什么。只是臣发现他们的气息很奇怪。”
奚荣昇恰时插话道:“怎么奇怪?”
“一般来说,灵族人身上就是灵气。蚩族人身上就是魔气。只是那些密探身上的气息,表面看上去像是灵气,但经过了一番刑讯后,气息竟是有往魔气转换的趋势。”
朝上哗然,众臣皆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奚荣昇皱眉,“难不成蚩族已经掌握了能转换气息的秘法?”
“不排除这个可能,请陛下容臣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刑部尚书退下,安封吟上前禀告道:“昨夜,禁卫军进行巡查,在街上抓获了二十四名欲进行恐怖袭击的危险分子。已移交至尚钦司。”
颜正业道:“臣这边的情况,与刑部大致相同。”
哗然更甚。
奚荣昇按了按太阳穴。
昨日花灯节,人来人往。想要乱灵族的蚩族探子选择在这时候下手,的确是个不错的时机,只可惜被截胡了。
危其靳多半不会干这种事。派人来的多半是他手下的大臣了。
颜正业继续补充道:“还有一点值得一提。不知陛下是否记得几个月前欲在武试会场布阵的人?”
奚荣昇颔首,“孤记得他们已经痴傻了。”
“是的。他们痴傻后终日被关在牢狱中,通常外界无论有何动静,他们都没有反应。而在官兵押解探子经过时,他们突然有了很大的反应。经几番试探,臣认为当时的阵法事件,很有可能就是这群密探主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