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名联络人现在不会离城市很远,甚至很可能就在城市的某个地方。
“我也去找人。”我摸了摸菲奥娜的头,“这事还是要尽快解决,你在这里等我们就好。”
她浅浅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小弗。”
想到刚才菲奥娜布满阴霾的脸,她如今的笑容让我心安了许多。不比某人只会让我心烦意乱,啧。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有我的失态……
6.
我回到营地时,这方天地只剩下盈盈的月光,如一汪静水的夜。
我正要去载物马车处拿被褥,却发现有人在马车旁搭起了篝火。
“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我的话,那人的头动了一下,睁开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晚上好。”他打了个哈欠。
埃尔佛揉了揉眼睛:“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吗——哈啊。在此之前,我可能要去洗把脸……”
我解下腰间的水袋,往他手上倒了点水。
“谢谢。”埃尔佛用手按了下眼睛,“现在好多了。”
我从马车上拿了张席子,面对他坐下。
“我们抓住了委托方派来和暗鸦接触的人,他已经招了,是王都公爵派人下的手。他们想趁‘疫潮’这个时期,削弱教会对公国的影响力。”没有等他来一些无聊的引语,我自己一个人先说了起来。
“他们打算借暗鸦的手把菲奥娜押送往贵族控制的区域,然后在各个地区派出贵族内部的法师团配合私兵来处理‘疫潮’,西部地区的法师组织‘高塔’也会参与协助。最后一路深入‘疫潮’腹地,二皇子会带队封印‘源头’。”
“本身教会的大部分力量就在贵族的一致要求下被调去守护王都,留在各个地区的不过是翻不起水花的小人物。他们这么来一手,就能完美地撇开教会,解决‘疫潮’的同时打造一个皇室英雄。”
“这本应是件好事,贵族老爷们终于能在乎平民的死活了,呵。”
“菲奥娜问我们她要怎么做……你说,原本一直以来以身奉献去做的事,被别人认为是不再需要的,甚至是阻碍,该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现在很伤心。”
“我们建议菲奥娜写封信回去,由我投递,这样应该能顺利送到教会手上。”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而他坐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背。我们之间是难得的沉默。
……
突然在后半夜惊醒过来。脑袋迷迷糊糊,我用力地晃了晃头,想要遗忘掉梦中的血色。
结果我的头却碰到了什么。
定神一看,却发现埃尔佛竟然用手臂圈住了我,我竟是在他怀中睡下的!那猛的一撞,让埃尔佛也低下头看我,他的眼神很清透,刚刚应该并没有睡。
——“你在做什么!”慢了半拍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边喊我边挣开了他。
因为动作太急,我险些在地上打了个滚。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不知所以的话。即使眼睛看向前方,也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焦点,像是在想事情。
刚刚那一下让我现在简直清醒得不行。我起身,随手拨开缠在一起的头发,然后站到他面前:“喂。”
埃尔佛仰头望着我:“……嗯?”脸色平平,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
这就更奇怪了。我一下想不到要说什么,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你不继续睡了?离日出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的声音太轻,我甚至不知道这是要说给谁听。
大概我是既不擅长找话题,又不擅长接话:“不睡。”
我继续盯着他那张脸。终于,他真真正正看向了我,那双眼睛是空澈的,也就是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不睡的话,一个人的夜晚是很难熬的。”
受不了了。我上前,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上抬,强迫他集中注意力:“你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这是埃尔佛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如果是在野外露宿,还要保持警惕的话,就更难度过夜晚了。为了白天起来有精神,还是能睡就睡好。”
我试着去很努力思考,但结果还是那样:“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更不知道我现在和他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我轻微地撇开了头,思考着是否如他所说,结束掉这场“闹剧”。
“如果你不想的话,不必逼着自己和我说话。”他看着我,好不容易积起的笑,转眼间就消失了。
这使我愣住了。埃尔佛抓住我的手,让它离开了他的下巴,然后他继续紧握着我的手腕没有松开。这个姿势很别扭,他的手自然垂下,连带着我的手臂也要下伸,导致我不得不让身体前倾来保持平衡,这样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我试图从埃尔佛脸上每一块肌肉的活动来悟到他的想法,但在我取得代表从无到有的“一丁点儿”进展之前,他已经放开了我。
我顿时觉得心空荡荡的。
“如果你要知道更多,那你得表现得更明显一点,最好是直接说出来,而不是总对我皱着脸。”
“我怎么弄得懂你要我知道什么。”
埃尔佛叹了口气:“那你想吗?”
“想”字到了嘴边又险险被我憋回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在我脑海里闪过,脚尖便牢牢地被固定在原地。
“......我不要,我讨厌这样,很不舒服。”他的表情从失望转变成疑惑。
“怎么不舒服?”
“除了想让你的嘴巴永远闭上外,其他的不清楚。”
埃尔佛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把逼得我移开视线:“现在也不舒服。”别看我。
他仿佛要把眼睛黏在我身上,或者把我盯个洞出来。
“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埃尔佛指了指自己,“试着到我这来。”
什么?我这边刚动了脚,埃尔佛又恰好伸手拉我,一个不稳,我像之前那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嘶。”但同时他也倒了,背部着地,在我耳边发出一声痛呼,“我想起了一开始的时候......你还是那个不懂怜惜的家伙。”他摸着我的头发,似乎笑了一下。
“好了,让我先起来。”于是我直起身,换成接近跪在地上的姿势。
说是起来,其实他不过是像我一样直起上身,所以我现在相当于是坐在了他身上。
这好像有点奇怪,我催促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我想知道。”翕动着唇,他的脸停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在我做出反应之前,埃尔佛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大拇指压在我的下唇,轻轻摩挲:“我想知道,你的和我的,这是否会相同。”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逃避另一个人吗?”
“……”
“如果你不想说出来,那我们还可以换个方式。”
离得越近,他的眼睛仿佛一个漩涡要把我深深吸进去。这不单只是我的错觉,他的确在逐渐向我靠近,我不仅能感受到他喷出的鼻息,还有他加快的心跳。
……我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透过他,我在看自己:眼睛瞪大,一脸恍惚,简直蠢得要命。
心跳得太快,会不舒服。所以我对他说:“快点。”
埃尔佛,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他凑上来,轻轻贴住我的唇——
我们停了下来,对视着,呼吸之间仍然如胶如漆。
“喜欢吗?”他问我。
“喜欢。”现在停止多余的思考,全凭感觉去做。我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再来一次。”
真是一场激烈的角逐,再分开时,我不得不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借力,大口地呼吸空气。即便此时有点狼狈,但听着耳边他的喘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小坏蛋。”他在我的耳边说道,“以后就不准躲着我了。”
“好。”我回抱住他,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烘炉。
这一番温存过后,埃尔佛松开手,我重新坐到了他旁边,变成十指扣在一起。
“我感觉好多了。”他望着我,像是向我缓缓倒出一潭柔水,“即使如今在我们面前还有很多事情,但我只是想问一句,你愿意接受我吗?”
“嗯。”
“这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奢求太多。”埃尔佛用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走到一起。”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现在真的是睡觉时间了,新的一天还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