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儿低声“哦”了一句，便不再问话，默默低头走路。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卧房。
宋灵儿经过院子，突然听见阁楼亭子里传来下棋声。她便悄悄走上楼梯，想去看个究竟。
到了阁楼口，宋灵儿猫着身子躲在阴暗处，探头一看，没人。
宋灵儿立起身子，走进阁楼亭子，发现桌上摆着一副棋局，正下在白子领先的位置，她便坐下来，自己下起来。
宋灵儿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左右开弓，不一会，白子胜。
她觉得挺有意思的，便重新摆好棋子，又开始一局，连下三盘，皆是白子胜。
“自己下没意思，总是自己赢，自己输。”宋灵儿一边收起棋子，一边叹道。
“小姑娘，要不然和老夫来一局？”空气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宋灵儿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您是谁？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一个白胡子老人的身形突然出现在宋灵儿对面，老头子抚着胡须笑道：“小姑娘，莫怕。我是仙人，经常来此下棋。方才看你下棋，棋艺不错。想和你切磋切磋。”
宋灵儿可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儿，豪爽地说道：“原来如此。下棋可以，不过输赢得有奖惩，若是您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怎样？”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道：“人小鬼大。好，不就一个要求嘛，谅你也想不出什么奇思怪想。”
说完，宋灵儿捻起黑子，笑道：“我年纪尚幼，又是凡人，仙人爷爷您就让我先吧。”
白胡子老头又哈哈大笑，拿起白子，貌似同意了。
两人便你一子我一子下起来。
宋灵儿不知怎么还是赢了。
白胡子老头摸着胡子看着棋盘，有点讶异，随即便问道：“你小小年纪，棋艺如此了得，到底师承何人？”
宋灵儿摇摇头，说道：“我的师父是晓月道长，不过他只教我剑法，下棋嘛，也就我爹教过我一些，并未拜师。”
白胡子老头又问道：“好吧。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宋灵儿笑眯眯地将背上的月灵剑放在桌上，说道：“恳请仙人爷爷救回我娘。她的灵魄在这剑里。”
白胡子老头一看这剑，吓了一跳，这可不是把普通的剑，是把仙剑，他握住剑，闭上眼睛，月灵剑的前世过往就在老头脑海里过了一遍，“原来如此！这剑里的灵魄已经投胎转世了，所以无需再救。小姑娘，你换一个要求吧。”
宋灵儿又欢喜又有点遗憾：“娘投胎了是好事，可是毕竟不能见娘一面……”
少年人，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宋灵儿狡黠地笑道：“那我暂时没有要求了，先记在账上吧。当然，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陪您下棋。”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点点头，然后便消失了。
天微亮，晞日浮在云层间。
宋灵儿收拾好棋盘，便下了阁楼回去休息。
晓星尘忽而也出现在阁楼里，捻起白棋落在棋盘上，微笑着说道：“多谢老君！原来月儿确实已经投胎转世了。如此，不枉我建立这‘晓月派’，终于等到灵儿你……”
第43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
大雪纷飞，太和山银装素裹，越发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晓月阁里，弟子们都在房间里修习心法。
云海和宋灵儿跪在晓星尘跟前，跟他辞别。
晓星尘面色很淡然，柔声说道：“你们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云海和宋灵儿同声答道：“是，师父。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三拜之后，两人出了晓星尘房间，各自回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携手下山。
“咯吱咯吱”，雪地里留下两排脚印。
晓星尘眼睛忽然有些潮润，这本是喜事，不知为何却让人感伤。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忽而又坐下，显然心绪波动很大。
宋灵儿和云海要结为夫妇了。
晓星尘从不干涉弟子的婚姻大事，但这一对，他拒绝了三次，理由是什么？他自己说不清，云海和宋灵儿自然不肯放弃，到底还只能答应。
其实这样也挺好！
灵儿是宋岚养大的女儿；灵儿是自己教授剑法的弟子。
宋岚隐逸边城，安闲度日；自己建派授道，实现志向。
而云海是个普通人，能给灵儿普通人的生活。
这样也挺好！
晓星尘嘴上絮絮叨叨道。
忽而他拿起自己的霜华剑和拂尘，披上大氅，也出门去了。
雪地里，云海背着两个包袱，牵着宋灵儿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又开始啰嗦：“灵儿，你说咱们干嘛非得大雪天回去？这样多辛苦，你会很累的。”
“哼，是你嫌辛苦吧！这点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只想快点见到我爹。”宋灵儿娇嗔道。
谈恋爱的女孩子言语一般比较霸道，况且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宋灵儿。
云海赶紧认错道：“是我说错了。陪你回家怎么会辛苦呢？我求之不得呀，我是真心疼你辛苦。”
“话说一想到要见岳丈大人，我这心里还是很紧张。你说你爹会不会不喜欢我？不让你嫁给我？”云海苦恼道。
“那我可不知道了，你到时候看着办吧。我自己都是偷溜出来的，自身难保呢。”宋灵儿也有些苦恼。
“你爹喜欢什么呢？我们买一些送给他，让他开心吧。”云海建议道。
“应该最喜欢我娘，还有我，别的物品我倒是没发现。哦，对了，爱吃鱼。”宋灵儿思索着说道。
“呃，那就买几条鱼去拜望他吧。”云海接话道。
两人风雪兼程地往永安城赶去。
“吱呀”一声。
宋岚家的院门被推开了，继而响起了敲门声。
宋岚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灵儿回来了，匆匆忙忙放下茶杯，便去开门。
门一开，风雪扑面而来，一袭白袍的晓星尘立在门口，两人都有些发愣，随即宋岚便请晓星尘进去。
二十年后第一次见面，两人不免有些疏离，半天都不说话。
宋岚忽而想起来，起身给晓星尘倒了一杯热茶。
晓星尘则打量着宋岚的住所，和竹林小舍一样的布置。
“灵儿她？”两人同时发话。
“灵儿在你那还好吗？”宋岚继续问道。
“一直都挺好。灵儿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晓星尘笑道。
“谁？”宋岚疑惑地问道。
“我的徒弟云海，你的未来女婿。”晓星尘依然笑着说道。
“哦。什么？！”宋岚惊得站起来。
“别这样，我就担心你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特意先来告诉你。”晓星尘劝慰宋岚道。
“云海对灵儿一直很照顾，两人情投意合，挺般配。所以这段姻缘我觉得还可以。”晓星尘说道。
宋岚重新坐下，半晌无语。
“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但人这一生总要面临各种分离，比如你我，比如月儿和你我……所以这次我前来，一是告诉你消息，二是想劝说你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晓星尘继续说道。
宋岚继续听着，内心惊涛骇浪般起起伏伏，“别说灵儿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舍不得她出嫁是每一个做父亲的心声，更何况，灵儿或许就是月儿的转世，那自己难道要亲眼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这岂不是太荒唐了？可是，自己又不能将她一辈子栓在自己身边……唉，真的好心烦！”
“我知道你一直对月儿感情深厚，只是那已经是前世的缘了，前世之事，终归还是放下比较好。”晓星尘继续劝说道。
宋岚依然没有说话，他明白星尘话的意思，对于月儿，对于薛洋，对于星尘，莫不是如此，时过境迁，大家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可是，灵儿是自己养大的女儿啊！
宋岚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去了厨房，端出一盘清蒸鲈鱼，还有一壶温酒，放在桌上。
他招呼晓星尘坐下。
“你尝一尝。”宋岚给两人杯中倒上酒，对晓星尘说道。
晓星尘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尝道：“很好吃。”
晓星尘和宋岚眼中都有些潮润，这是月儿最拿手的菜。
往事如烟。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鱼，谁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