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又惊又急地大喊道：“明姑娘，明姑娘？”
湖风轻轻吹动晓星尘的白衣，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空中飘落下来，薛洋伸出手接住它，眼中忽而就涌上泪水，他知道月儿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薛洋望着自己怀中虚弱不堪的晓星尘，抱着他站起来，朝家的方向跑去，“一定要救活他！”
第29章 日暮酒醒人已远
“晓星尘道长，我拿酒过来了。”薛洋在晓星尘门外轻轻拍门道。
晓星尘打开了门。
两人坐在桌子旁，薛洋将酒放在桌上，拿起两个酒杯，分别倒了一些温酒。
晓星尘默默端起杯子，喝了起来，虽然他并不喜欢喝酒，也不适宜喝酒，可是除了喝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薛洋从脖子间掏出一颗琥珀糖，取下来，递给晓星尘。
晓星尘略有一丝讶异地接过琥珀糖，然后将自己脖子间的琥珀糖也取下来，果然是一样的。他将两颗糖都还给薛洋。
薛洋握着糖，说道：“两颗糖应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将灵力注入两颗糖中，果然，晓星尘的糖中显示出“薛洋”两个字，薛洋的糖中显示出“晓星尘”三个字。
“你早就认出了我？”晓星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道。
“是。就在那个玉器店，我的琥珀糖突然发光，我便寻了过去，远远看到你和月儿一起走了。”薛洋喝了一口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前世的事情。当时我吓了一跳，原来我害得你们三人好苦。我不知道这一世，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我让清妹留下月儿，想看看你们的反应。”薛洋又倒了一杯酒。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而我和子琛一直都在这个尘世未曾离开。”晓星尘也喝了一口酒。
“所以月儿才留下来？她应该比你更早发现了我。她到底是什么人？她那么年轻，可是法术却那么高，居然可以起死回生。”薛洋似乎是在问晓星尘。
“他是我师兄的女儿，也是我师父抱山散人的得道高徒。她已经救过我一次了，为了救我她离开爹娘下山寻我，陪了我三年，本来要回山陪伴爹娘，如今却完全消失了…..我该怎么跟她爹娘交代？”晓星尘似乎是在跟自己说话。
薛洋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月儿的意中人就是你吧？”
“不知道，她从来没说过。你看，她的心中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或许这就是得道之人的境界吧。我们的所思所想都是由心而发，虽然闭口不谈，却还是明明白白。也或许是我们尚未得道，所以根本看不清得道之人的心。”晓星尘轻轻说道，似乎是在反驳。
“但我知道，她了解我。她一直都在帮助我看清自己的心。”晓星尘继续说道，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甜蜜又苦涩，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的心？你还是想拯救这个尘世吗？明月清风晓星尘，虽然光风霁月，但也意味着凡事难过己心，注定不会快乐，注定会很累。”薛洋继续喝着酒，酒有点凉了。
“以前看得见的时候，用眼睛断是非，以为看到的都是对的，从来没有想过看看自己；当眼睛突然看不见的时候，又惶恐又偏执，以为自己可以用心看这个尘世，以为看清了世人和自己；如今，眼睛也能看见，心也能看见，却还是要靠月儿来救我。我到底想怎样？我自己也糊涂了。”晓星尘答非所问，面容凄苦。
薛洋给晓星尘的杯里续上酒，“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总是太苛求自己。你为什么还要寻找我？”
晓星尘喝了一杯酒，摇摇头道：“如果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还要找你’，我会告诉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原谅你了’…...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寻找你，也许我找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一个对你念念不忘的自己—我的复活并不完全。”
薛洋苦笑道：“是，其实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只想要你手中的糖，那是这苦涩人世里唯一的甜。”
晓星尘从衣袖里掏出两颗糖，递给薛洋，轻声说道：“也许这是最后的两颗糖了，现在的我，心中太苦，糖也不会甜了。”
薛洋接过糖，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晨曦微露，一缕光打在薛洋的脸上，他从宿醉中醒过来，躺在晓星尘的床上。
房中早就没有了晓星尘的气息。
“到底还是走了。谁也拯救不了谁，人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薛洋轻轻叹了口气。
第30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
宋岚兴冲冲地往回赶路，怀里揣着要送给月儿的食谱，他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一位御厨手中购得。
“月儿这小吃货，不知道在青玉门有没有吃胖。不过她好像吃不胖，每次吃那么多，从没见她发胖，到底是仙女，不受凡人俗体束缚。”
宋岚想起月儿发胖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他推开竹舍的门，是虚掩着的，“看来他们已经从青玉门回来了。”
宋岚满心欢喜地进屋，发现只有晓星尘一人坐在床榻上打坐，便问道：“星尘，我回来了。月儿呢？”
晓星尘睁开眼睛，勉强笑道：“子琛，你回来了。你累了吧，先喝杯茶。月儿有话要我告诉你。”
宋岚疑惑地坐下，接过晓星尘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
晓星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月儿走了。她让我将这柄剑留给你做纪念。”
宋岚更加疑惑地看着晓星尘，并不接剑，“星尘，月儿到底去哪里了？她没有回山，对不对？”
晓星尘喉咙动了动，并未说话。
“星尘，月儿到底怎么了？她的月灵剑从来不会离开她的身边。”宋岚又问道，然后接过月灵剑，他试着拔剑，拔不动，月灵封剑了。
宋岚脸色发白，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月灵剑，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月灵怎么会封剑，月儿可是仙人……”
“星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岚对着晓星尘喊道。
“子琛，你冷静点，月儿死了，所以月灵自封。这便是事实。”晓星尘轻轻地说道。
“你让我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月儿死了，这怎么可以，我连她要回山都害怕得很，这几年我想尽办法不让她走，可是我一离开，你就让她死了！她是救你而死的吧？”宋岚面容好像要结霜了，语气冷冽得像要结冰。
“对不起！子琛，我对不起月儿，也对不起你。月儿她实在是太傻了，总是在帮助我，根本就不值得。”晓星尘也很痛苦。
“傻？你还要说她傻。她对你的心意谁都知道，你也知道，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只会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她确实傻，为了你这样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人无怨无悔地付出，最后连命都没了，你还要为了你所谓的道义去实现你的梦想。你的梦想难道就是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受到伤害，都为你的梦想陪葬吗？”宋岚握着月灵剑，愤恨地说道。
“可是，子琛，你不也是想要济世救人，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吗？”晓星尘轻声说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了。在陪着月儿救你的那些时日，我亲眼见到月儿是多么辛苦，多么痛苦，她耗费一切心力救活了你，却从来不向你邀功，还一直陪着你实现自己的心愿。你的心愿是什么？是找到薛洋，好了结你的恩怨？是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和你一起主持所谓的‘正义’？是建立一个名门正派，扬名立万？你有没有想过，你欠月儿的恩情，何时还吗？”宋岚冷冷地说道。
晓星尘沉默不语。
“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我师父被我害死了，我没有保护好月儿，我对不起他们，我并不欠世人的。成年人的生活，都必须自己负责。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坏人和好人，世人皆不过为了自身的名利而熙熙攘攘罢了，哪里需要别人来拯救。我现在只想救回月儿，你告诉我抱山散人在哪里，我去求抱山散人救活她。”宋岚望着晓星尘说道。
晓星尘轻轻摇头，哽咽道：“她消失了，灰飞烟灭，只有一点灵识在这月灵剑里。”
宋岚抱着月灵剑流下眼泪，“月儿，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