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浑身遍布的金红色羽毛仿佛沾满了鲜血,又像是火焰的燃料,每一片羽毛的温度都高得足以将岩石烧成透明的玻璃、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骨血熔化又蒸发成浓雾,强劲有力的利爪,仿佛能撕碎一切试图阻碍你前进道路的敌人。
你转身,注视着它缓缓走到你身边,然后......
这只成长起来之后足以摧毁一个城市的异能火鸟,温顺的低下它的头颅,摇尾乞怜般,用它燃烧着纯金色火焰的深橘色鸟喙,轻轻蹭了蹭你抬起的手掌。
你微微一笑。
这就是横滨和别的城市的不同。别的城市,比如川崎,只要被一个强大异能者掌控镇守,就能奴颜婢膝的享受守护者带来的衣食无忧。而横滨,从远古至今都是异能者的温床,无数异能者在这里厮杀打拼出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绝不甘心居于人下。
看着这只你安身立命的火鸟,你手腕一翻,温柔的挠了挠它在你面前柔软对着敌人却坚硬如铁的下颌。
你的异能名为流火。
“流火”是一颗星宿的名字,每年夏历六月出现于正南方的那颗、位置最高七月后逐渐偏西下沉的星宿,就是流火。这个名字指的是,夏去秋来,凛冬将至。
你居高临下的俯瞰这座城市的风景,微微眯眼,心里想着: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
这是历史上罗/马/共/和/国的恺撒大帝在小亚/细/亚/吉/拉/城大获全胜 、欣喜的给罗/马友人报捷时用的词。如今被你引来提前使用。
你轻轻挥手,这只火鸟在你面前化作金红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你又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流火身后、被挡住了身形的森鸥外。尚未散尽的火光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角染上了岁月的细纹,令你有些怅然。
开完会议本该留心腹座谈的森鸥外意外的出现在你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玫瑰金王冠发梳,在你诧异且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他向你走来,宠溺的俯首,为年轻稚嫩的你戴上了王冠。
“王位,你我共享之。”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笃定你不会拒绝。“小信子,请接收守护者的名号吧。”
是受,不是授。不是他授予你什么,而是你愿不愿意接受。你们真不愧是彼此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连笼络人心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面对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你毫不迟疑的单膝跪地,谦卑的低下头颅,接受港黑首领赠与你的王冠束缚,表现得似乎完全理解森鸥外的所作所为。
你脸侧垂着的银色发丝遮掩住的唇角,却微微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完全没有森鸥外和那些野心家以为的、那种手腕温和中庸、平易近人的首领继承人的形象。
更像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你心里清楚,其实你们做的事,没有对错,也没有善恶之分。
你可以说森鸥外唯利是图,也可以说他固步自封,甚至可以说他冷血无情。
但你永远无法指责森鸥外,为了守护这个城市所付出和牺牲一切。即使你就是这个牺牲品。
因为你无法理解,森鸥外曾经面对过的、经历过的、这个城市所有的阴暗和那些惨不忍睹的血腥。你也不知道,森鸥外的过去,到底是隐藏了怎样的黑暗与痛苦。
一个合格的首领是寂寞的。
连心腹都不可尽信,连你这个亲人也要小心提防,只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人型异能。
但这就是他身为首领的宿命,或者说,悲哀。
从森鸥外决定要掌控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承担起守护这个城市的责任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注定了孤家寡人。
而你,也终将继承他的理念,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下一任首领。
第40章 响彻于空谷之外(一)
中也恢复了和你上辈子的记忆。
你从他躺尸一周出院后和你见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 一个被同伴捅刀背叛的人,是不会用愧疚躲闪的眼神看背叛者的。
虽说你暂时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中也, 但这并不妨碍你装出一副“其实我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只不过是被首领派到你身边卧底把戏做足了而已”的样子,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中也自己的事情了。
今后必将会成为港黑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是你日后上位计划中重要的助力, 你若对他表现冷淡, 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他站在太宰治那边了怎么办。即使太宰治并没有流露出对权利的追逐, 你也因为森鸥外对他的另眼相待而心生警惕。要知道,年仅十五岁的太宰治, 凭借着森鸥外的欣赏和自身出色的智谋,距离港黑最年少的干部候补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你, 身为首领继承人,不计入五大干部之内, 在港黑一直是以标准的武斗派闻名。不与敌方妥协、使用暴力和武力手段来贯彻自我主张是你的行事特色,畏惧你异能明枪的人肯定没有畏惧太宰治计谋暗箭的人多。
如果有一天太宰治想要和你争位,追随他的人肯定不少,你可不能毫无准备,被打个措手不及。天知道他那副不恋权的样子是不是装给外人看的呢。
你萧规曹随般把森鸥外划分给你的势力范围和几千人手按照淳还在你身边时的章程安排好,才稍微靠在坚硬的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某些习惯想要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不易,但人有意识地去控制那改正起来就快得很。
一双成年男性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你的肩膀上,轻轻地按摩着, 揉捏得你骨头都酥了。你享受的眯着眼, 不用回头看你都知道是谁。有了淳的教训,你对于公务都是亲力亲为,枫也没那个胆子擅自进入你的办公室。
消失了一段时间、据他自己说是去处理其他崩溃的小世界了的书站在你身后, 醇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讨好和亲昵,“信酱要看溯洄吗?”
你轻轻叹息,“不要再让我,对森鸥外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了。”本来早该保持距离,若是十二岁那年就顺着森鸥外的意和他保持距离,事情可能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你也不会因此积累那么多痛苦了。
“对不起。”书抿了抿唇,晴空一般颜色的眼眸坚毅而又清澈,适时的浮现出一丝歉疚。“信酱,结束前世纠葛之后,你想要做什么?”他问。用一种你想要做什么他就帮你做什么的语气。
如果是其他人,世界根源的化身看一眼就能从无数个平行世界的他们的行事中推测出那些人的下一步行动,而你,具有唯一性的你,平行世界里可再没有一个你让书参考和预测你的行为。
“复仇......然后,得到幸福。”你托着腮,认真的说道。
“信酱所谓的幸福是什么?”书在这个问题上显得很执着,给人感觉有点奇怪。
你沉默良久,小声的说道:“爸爸......妈妈......还有淳。 ”
妈妈很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妈妈很坚强,你的世界没有妈妈不能解决的事。
妈妈担心的时候,很喜欢哭。
妈妈微笑的时候,很清纯漂亮。
妈妈笨手笨脚,很可爱。
爸爸很爱你,虽然没有妈妈爱你。
爸爸很爱妈妈,妈妈那么好 ,你一个人爱她是不够的。
爸爸很严格,总是盯着你的功课。
爸爸很顾家,为了保护家庭什么都会做。
爸爸很浪漫,喜欢给你们制造惊喜。
淳也很爱你。
温暖喜悦的记忆总是伴随着疼痛,片刻也不愿分开。你怔怔的,为什么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你身边了?
书搭在你肩上的手一顿,环抱住了你,毛绒绒的红发蹭着你的脖颈,无声的安慰。
*
当天下午,因为你的职位变动跟着一起鸡犬升天了的爱理拿着一份文件来见你。
“大姐头,这是首领吩咐我拿来的!”成熟知性的茶色及肩发女人表情严肃得像是要上战场,在标准的三十度鞠躬后郑重的递上了手里的文件。看来你和森鸥外的矛盾在港黑流传得很广啊?
“陪加百罗涅家族的十代首领参观横滨?”你接过文件翻看了一下,皱了皱眉,揣摩着森鸥外的想法。用比较华国的说法就是,他该不会是想把你卖了拿彩礼钱?
思路跑偏了一瞬,你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加百罗涅家族的支持对港黑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你待在横滨所能创造出来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