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寒江雪是一个比较善解人意的姑娘。
她可能也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就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拿出了一枚精致的梅花玉笺。
“过两日是梅花娘娘的诞辰,老太君原来是想着大伙儿一齐出府热闹热闹的,可是这些时日暑气旺了些,她老人家身子骨难免有些不爽利,就给了几个姐妹这些玉笺,让咱们自己出去玩。”
梅花娘娘是很久前传说里的一个神——因为江南每隔十年,就会有一次反季的梅花盛开,谁也说不清出是什么原因,只是有人自发把这种情况编了美好的传说,于是每十年便得祭拜一次这不知真假的神。
寒江雪手里拿着玉笺,碧色的玉衬得她手指修长好看,寒江歌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看着默默的红了脸。
又是羡慕,又是倾佩。
她又接着道:“这枚玉笺是上回在老太君那得的。那时……你没去,我就给你留了下来。本来是想找个机会给你送去,既然你来了,就直接给你。”
寒江歌原本只是脸上的红,瞬间蔓延到脖子。
寒江雪说话实在是很给她留情面了,前几日她缺席正常的晨昏定省,跑出去玩,老太君据说为此生了好一会儿的气。
寒江歌讷讷不得言,只觉得自己有时候的行为,时候想起来着实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好在姐姐仁善,并没多说什么。
可是也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了起来。
寒江歌蚊子似的开口:“我也不是故意的……”想想也不对,出去玩可不就是故意的?
又连忙补救:“我就是听说外面新开了家糕点铺,想……”买回来孝敬老太君。
——糕点呢?
——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了。
这样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她有点心灰意懒不想再狡辩了。
干脆自暴自弃道:“大姐姐,我瞧着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啊?”
寒江雪:“……”嗯?
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贯心野,特别喜欢外面的世界,但是真的不知道,这姑娘连自己大姐姐也敢偷渡。
但别说,被偷渡出来的感觉并不差。
寒江雪当惯了温柔知礼的大姐姐,对于出去玩耍这种事情却也接受的良好。
可能是束缚多了想要挣脱,也可能是已经经历过了不怎么好的上一世所以希望这辈子能没有什么遗憾。
她回头看一眼寒江歌,正是一个最天真烂漫的好时候。
忽然忍不住一笑。
上一辈子的那些恩怨纠葛,说到底实际上不能硬说是这丫头的错,只是无数巧合作祟,最后变成了那样一个惨烈的结果。
寒江雪得承认,她心里面一直是藏着这样的芥蒂的。
可是她想,有些东西,必须要摊开放在明面,让阳光暴晒,才不至于流血出脓。
她尝试着不带任何偏见的,去对待自己这个永远阳光一样明艳的妹妹。
寒江歌是个出行的老手。
全江南好玩的地方没她不知道的。
她道:“阿姐,你瞧,这套圈可好玩了。”
她们行到一个青桥下的小摊里,这里人声鼎沸,看起来就是十分热闹的模样。
那摊子上摆满了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有的不那么值钱,只是看上去心思精巧,最值钱的则以一个不怎么容易被套上的角度被摆放在角落里。
有很多人正拿着圆圈试图往里面套。
可是寒江雪目力不差,她分明见着那个收钱收的正快活的商贩见着寒江歌时眼睛里一丝生无可恋。
忽然心里泛起来说不出的笑意。
这商贩估计没少被寒江歌祸害,见着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又带了一个温柔端庄的大美人也笑不出来。
他干巴巴的道:“呦……这不是江小姑娘吗?您怎么……又来了……”
那有气无力地声调实在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寒江雪听见江小姑娘几个字,脸色半点没动,一听就知道这是这丫头为了不在人前丢寒家的脸,胡诌出来的姓氏。
就是不大走心。
她有些好奇,轻声问:“你曾经砸过人家摊子?”
寒江歌瞟过来那一眼几乎写满了‘姐你学坏了’的怨念。
她轻声道:“也没有,就是我命中率太高,人家不大乐意我玩。”
寒江雪用帕子捂住嘴,眼睛已经笑弯了。
寒江歌十分不服气:“大姐姐,你说这像话吗?出来摆摊的,就要有赔本的觉悟,总不能因为人家太厉害,就从根源扼杀赔本的可能啊!我厉害难道还是错了?”
那商贩几乎连苦笑也撑不住,连连告饶:“江小姑娘,您厉害,我是福气的,但是也总不好接连一个月都泡在我这摊子上呀……实在是……”回本的机会都不给。
寒江歌瘪了瘪嘴巴,又开始怂恿寒江雪:“大姐姐,你是头一回来,不如先玩两把,找找手感,也不算我欺负他了不是?”
寒江雪知道这是想让她参与进来,找找共同语言,但是话语里面也表现出对她套圈技术的不信任。
她摇摇头笑了下,心想之后还是得想法提醒她一下。
在她面前也就算了,在老太君面前要是也什么话都不过脑,可是真的容易挨骂。
莺歌和寒江歌的丫头雀舞一起跟来的,两个人原本没凑过去,听见这话,莺歌不由得一笑。
雀舞就悄悄问:“你在笑什么?”
莺歌这是难得见寒江歌在寒江雪面前有个妹妹的样子,虽然这位主子把自家小姐拐带出来偷玩了,但是见寒江雪高兴,一切都好说。
这一会儿也不介意和雀舞分享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小姐虽然不会舞刀弄枪,可是射箭的本事确是一等一的好。这套圈自然也不在话下。你瞧吧,那摊主铁定得哭——”
她不是在吹牛,寒江雪的准确率几乎例无虚发,寒江歌为了练这个得花了有三个月,见到这场面星星眼几乎遮不住。
那商贩作西子抚心状,看寒江歌的眼神及其不善良。
几乎是□□裸的写着:骗子,欺骗我感情!
寒江雪十分准确的拿下了寒江歌垂涎已久的一只玉镯,递给她。
“可是喜欢这个?”
寒江歌东西到手都没多兴奋,倒是看着寒江雪的眼神已经亮晶晶的了:“阿姐阿姐,你是怎么做的?好生厉害!”
寒江雪微微一笑,忽然怔住了。
寒江歌像是感受到她的停顿,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魏家魏昭,正护送着一个带着慕离的姑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第16章
魏昭这个人的名声显然比他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广为传播。
寒江歌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她想起来近来围绕在自家大姐姐身边的传闻,对这个人十分没有好脸色。
比如她默默地用身体挡住了寒江雪,并且偷偷摸摸从袖里摸出一柄小刀。
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写着:滚!
这样的怨念太深重,魏昭的眼神到底没好意思再往寒江雪那瞄了,改为盯着自己的鞋子缎面。
心里想:这可真是好生孽缘。
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应该有的妄念,但是还真没打算上赶着调戏人家姑娘变了脸色。
只是把信中原委告诉给父亲,姑母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他那懒洋洋的爹正经了神色,也不二话,派人帮着把顾湘君从府里接出来。
本来是想先托付给一个可信任的伯父家里去的。
谁知道就这么巧,能在这么会儿送人的功夫,见着寒家大小姐。
这小子压根没注意,他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睛里。
魏昭琢磨着,眼瞅她眼前那小丫头都快头顶冒青烟了,还是别作孽,乖乖离开比较不讨人嫌。
于是摇摇做了一揖,带着顾湘君离开了。
许久之后,寒江雪忽然道:“刀子可玩的还开心?”
寒江歌一瞬间炸毛,脸红红的将刀收好。
寒江雪摇头,想着,这丫头性子毛毛躁躁,可该如何是好……
寒江歌迟疑着,想着那些乱传的谣言,又看看寒江雪的脸色,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那究竟是谣传,还是等待被挖掘的真实。
她怯生生的道:“大姐姐,刚才那人……”可真如传言一般与你有情?
寒江雪回过头,温温柔柔的一笑,寒江歌剩下的话就都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