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点一点琢磨图纸，白日她也没闲着，一心想着把食物给做出来尝尝味道。
这日，村里有户与齐红芳和秦姝静关系较好的人家办喜事，两人被邀去帮忙，沈闻忠又去镇上办事了，家中只剩下沈满和芒夏。
秦家灶房内，案板上摆着一个大盆，盆里装着方正一块的豆腐，旁边放着一把嫩绿的小葱。
豆腐是沈满一大早偷偷摸摸去村口的做豆腐西施那儿买的，葱是他刚从地里□□洗干净的。
他想贴心的帮忙切成段，可芒夏不让，非说要自己来。
没了活干，沈满有点无措，看着猫在橱柜前倒腾的背影，他问：“你在干嘛呢？这么久还没弄好？要帮忙吗？”
“好了好了！”
芒夏一手端着一碗香料笑嘻嘻地起身。
她让沈满去烧火，将锅烧热后她将油从锅边淋入，随后让沈满转小火。
眼巴巴盯着她动作的沈满听到这个要求有点懵，愣了片刻才去抽柴火。芒夏趁着这段时间利落地将嫩葱切成葱花，用小碗装好。
油温缓慢上升，芒夏将大块的豆腐纵切分为六块，均为一指厚度。豆腐块顺着锅边滑入油中，瞬间“滋啦”起来。
埋头烧火的沈满吓了一跳，瞬间抬头，看到芒夏淡定的神色和一点儿都不抖的手，担心的话语从嘴边咽回肚子。
娇嫩的豆腐遇上滚烫的油温变得表皮金黄，漫出香味。芒夏使着锅铲小心翼翼地挨个翻面，最后还是因为动作不熟练弄破了两块豆腐。
将另一面煎至微黄，又铲了些油淋在豆腐表面，芒夏开始调味。
她先端起早先配制好并实验成功过的五香粉，用毛刷沾取后刷至豆腐表面，来回刷完，豆腐底面正好微黄变为金黄。撒上葱花，铲起装盘。
芒夏手不敢停，装好五香豆腐后连忙投入下一轮加料中。
换了调料用同样的方法制作，她的动作明显熟练。
两种不同口味的豆腐顺利出锅，芒夏顾不得洗锅，加了一勺清水后便急忙催着沈满过来尝。
灭完火，沈满挪着步子慢吞吞地上前，没了往常的乖巧，还带着一丝扭捏。
“干嘛？”也不能算芒夏眼尖，实在是沈满内心活动表现的太明显，她根本无法忽略。她说：“这么不情愿，是看起来很难吃？”
沈满摇头，沉默地夹了一筷子。
“怎么样？”还没等他咽下，芒夏便迫不及待地提问。
“好吃。”沈满垂头看着盘里的豆腐，“味道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豆腐滑嫩，葱花清香，咸辣适中，让人回味无穷。若是到镇上售卖，肯定会受到众食客的追捧。”
他真情实感的夸赞并没有让芒夏心情变好，反倒有愈发低沉的趋势。
“好吃那你怎么不笑？”芒夏语气平静，却让人不容拒绝，“抬头，看着我。”
“对不起。”沈满依旧埋头，闷闷道，“我是心情不好，和豆腐的味道没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一道弧，僵硬无比。“味道很好，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芒夏追问。
沈满摇头，“小事，等会我自己就好了。”
“你有事瞒着我。”
豆腐还在冒着香气，芒夏却无心再去理会。豆腐凉了还能重做，人心要是凉了就暖不回来了。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真是小事，没什么好说的。来——”沈满又拿起筷子，往十三香豆腐的盘子伸，“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感觉好像差不多。”
沈满自言自语，不再直视她的脸，夹了一大筷子豆腐入嘴。
“咳——咳咳——”
呛鼻的咸辣侵喉，沈满难耐异样，捂着嘴巴咳嗽。
细长的腰背拱成桥，黝黑的脸蛋涨得通红，脖颈青筋凸起，眼角湿润。
一碗凉水下肚，才压住直往喉管冲的辣味。他抹了抹眼角，缓了缓呼吸，抬头。
他还欲再吃一块仔细尝味道，可他一碰筷子就被拦住了。
芒夏任他磨破嘴皮子都不愿让他再动筷子，直接把人推到院子里坐着，自己回去做饭。
她简单弄了一个蛋汤饭，很清淡，上面撒着煎豆腐没用完的葱花。
事后芒夏想捋清这天的事儿，可还未等她闲下来，沈满便给她安排了一堆事。
先是催促她赶紧画图纸。
图纸画完又催她重新调整十三香的比例，还贴心地又购买一批香料。
刚配好十三香，沈满又及时地下河捕鱼，偷摸着买豆腐。
他认真仔细地尝味道，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改正建议一条接一条，没有一句废话。
在沈满的努力下，进展有条不紊，上街售卖很快提上日程。
眼前两人只剩下一个没迈过的大难关——说服秦姝静。
面对这事，沈满比芒夏还镇定自若。长辈的各种质疑和不解，他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明白，让人挑不出刺。
内心挣扎了很长时间才想好腹稿的芒夏，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秦姝静成功被沈满说服，她放手让两人一试。
但试一试也是有期限的。
事不过三，她只肯给两人三次机会。
不成功便打道回府，再不提起此事。
沈满替芒夏应下了这个条件。
芒夏看着眼前忙碌的少年，倏地有些恍惚。
他在收拾明天摆摊要用的工具，他在提醒芒夏摆摊的注意事项，他在交待遇人遇事的处理方法。
唠叨的话入耳，芒夏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半晌，她才想明白自个为什么会觉得恍惚了。
——她好像从没告诉过他，她的计划是什么。
但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计划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芒夏又想，为什么没告诉他呢？
——是他从没问过呐。
他好像一点都不好奇，还对真正的计划有些躲避。
第32章
在沈满和芒夏的这段关系中，芒夏一直以为自己是起主导地位的。
毕竟她“岁数”比他大，“经验”比他丰富，面对一个未成年的纯情少年，不能算游刃有余，也应该勉强算是轻松应对。
但现在……芒夏觉得她变成了听指挥的。
在她游神时，沈满已经将所有所需的东西准备就绪。
“镇上摊位紧俏，虽然我们事先打过招呼，但也免不了有人强占，明日还是需早些过去。”
芒夏点头，“好。”
“这些东西先放我那边，明早你收拾好直接出门就行。”
芒夏又点头，“好。”
“豆腐李婶会帮我们装好，出发时顺路去提便可。现在豆腐用量少，李婶不愿便宜，她说以后用量大了再详谈。不过若是生意起来了，从李婶那儿拿货就有些麻烦，还得跑上跑下。镇上有好几家卖豆腐的老板为人都不错，过两日我去问问他们价钱如何，如果能从镇上拿货，就轻松多了。”
“不用。”芒夏下意识的又想点头，听到后面才发现不对。“我们卖不了几天豆腐，谈价钱也是无用功。”
“为何？”沈满蹙眉，“难不成……你是想卖鱼？”
之前尝味道时吃过太多次烤鱼，两人都吃厌了，芒夏这才换了豆腐的。他倒是忘了豆腐只是吃腻了的鱼的“替代品”。
想到这里，他语速不禁加快，“烤鱼也成。但鱼提前杀好会不新鲜，得现杀才行……那我到时去招个小工专门杀鱼……”
虽然芒夏没明白他在着急什么，但完全不妨碍她找重点。
“为什么要招小工杀鱼？你不是会吗？”
“我……”沈满舔了舔上嘴唇，“我是会，但我……我终究是不方便的。若你之后搬到镇上，我——”
“停——”芒夏抬手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去镇上了？”
“你是没说过，那不是迟早的事么。”沈满说着说着笑起来，透着丝丝苦涩。“等赚到足够的银钱，你就和秦婶早日搬去镇上，以后就没人再说闲话了。你也可以不用心烦了。镇上租赁的房屋我都打探过，好几处都不错，改日带你去看看。”
“不是——”芒夏有些懵了，“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买豆腐和租房子又是谁让你去的？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没人。”沈满很平静，“我自己想，就去了。”
芒夏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不见他的人了。要忙着铁板烧工具的事情，还得瞒着她去谈豆腐的价钱和租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