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今个遇到老姐妹，她跟我说超生罚款要三万呢！”
“妈你别瞎操心，你儿子交得起。最近生意挺好的，两个月就挣回来了。”
“话不是这么说！”老太太急了，“要是我大孙子，再花三万生个小孙子也不是不行，这不是赔钱货么？你说说，这才多大点，就要从家里坑三万块，养了有什么用！有这个钱，留着给我大孙子花不好吗？”
周建康和张瑶一起从农村进城做生意，如今张瑶在家坐月子，两个人的活周建康要一个人干，本就十分劳累。而且张瑶一向都是个能干的，如今少了她一个，就算减些单子，也还是手忙脚乱的。
所以一天下来，周建康是又烦又累，哪里耐烦听老太太叨叨：“妈你到底想怎样？有话直说不行啊？”
“好，那我就把话搁这，家里的钱都是我大孙子的，这个赔钱货想花她弟弟的钱，做梦！”老太太情绪激昂，特别理直气壮，“我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就要掐死这丫头片子，免得她长大更耽误她弟弟！”
“噗！”周建康没忍住笑了，他暂时还没意识到母亲的无知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以为母亲在开玩笑，“妈你别闹了，杀人犯法，你想去坐牢啊！行了行了，我累了，吃饭吃饭。”
“犯、犯什么法？”老太太听说犯法很是胆怯了一下，但立刻又强撑着强调道，“这我儿子的种，我是她亲奶奶，她命都是我的，杀我自己孙女，犯什么法？管天管地管不到我自家族里事！”
周建康愣了一下，意识到母亲居然是认真的，他皱眉：“妈你说什么浑话呢？一天天的，妈你长脑子没？来城里也几年了吧？天天不是做家务就是看电视，能不能多去跟人家交流交流？实在不行看几本书行吗？当你在乡下山沟沟里呢？现在乡下也是法治社会啊！”
周建康不耐烦跟母亲掰扯下去，挥手道：“行了行了，不想蹲大牢趁早别想这事。饿死了，快吃饭！”
“就、就算这样，那我们掐死她偷偷的扔了——”
“好了！”周建康发怒道，“我说，不行！几万块钱的事，我养不起啊！那是我亲女儿，我看谁要掐死她！”
周建康一发怒，母亲和妻子瞬间都噤若寒蝉，算是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十分沉闷，直到一岁多的周先的啼哭声想起，几人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因着周建康态度强硬，老太太也不敢再打杀害孙女的主意，但她还是心疼那三万块钱，便每日撒泼哭闹，至少得让周建康把孩子扔掉。周建康被她烦的，家都不想回了，恨不能吃住在店里。
见不到人，老太太又打起了张瑶的主意，毕竟二人是合力做生意的，周建康躲她总不能连张瑶一起躲啊。于是待到张瑶出了月子准备回去工作，老太太就与她一番长谈。
也不知老太太如何说的，反正张瑶自那之后就一改隐隐支持丈夫留下女儿的态度，对丈夫成天劝说：“建康，就算留着这孩子也没人照顾，不如把她送走吧？送到孤儿院，或者乡下哪个不用上户口的亲戚家养着，过些时候我再怀一胎，给你生个儿子。”
“别说了，生儿子归生儿子，把女儿送走做什么？这两年是忙了一点，但看这势头，哪里还在乎这点小钱了！别说这一个，再生三五个女儿我也养，总能生下儿子的。”
周建康能体谅张瑶的不易，并不指责她连生两个女儿，但到底还是想要个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的儿子的。
周建康愿意出这份钱，张瑶却不能原谅自己，她觉得婆婆说得对，自己连生了两胎女儿，再在赔钱货身上贴钱，必然会惹得丈夫婆婆不喜。所以即便周建康一再强调留下女儿的决心，她也只当是他嘴硬罢了。
张瑶和老太太不一样，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都躲不掉。被这日日在耳边念叨着，周建康简直烦的不行，一气之下，怒道：“送走就送走！你当娘的十月怀胎都不心疼，我真是闲得很了来操这份闲心！”
张瑶闻言大喜，觉得丈夫总算得了台阶下来，迅速告知了婆婆，丝毫没有给周建康反悔的机会。
这时候再说不过是气话也晚了，何况天天因为孩子在这件事上歪缠确实让周建康不耐得很，很难说是不是有几分迁怒。
说好了送走孩子，自觉给大孙子省下三万块钱“巨款”的老太太很是喜气洋洋，趁热打铁道：“我问了，只要把孩子往孤儿院门口一扔就行，方便得很。要是舍不得，家里乡下还有几个穷得儿子娶不上媳妇的远房表侄，肯定乐意养个童养媳——这样挺好，以后这丫头万一发达了也能回来孝敬爸妈。”
听见母亲这么不着调的建议，一时气急为了大男人的面子不好改口被迫送走孩子本就有几分不快的周建康直接爆发了：“妈这是你亲孙女！你当什么呢？还童养媳——买卖人口犯法你知不知道？”
说完也不看母亲的脸色，周建康转向张瑶，吩咐道：“先把孩子送外婆家，等过几年生意做大了就接回来。阿瑶，给你妈打电话，让她过几天来接孩子。”
张瑶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婆婆，起身打电话去了。老太太哼哼唧唧几声，到底没有再反抗儿子的决定，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先给孩子起个名，她姐姐叫周先，她就叫周叶吧——这前头两个枝繁叶茂的，后面总能给我开花结果来个状元秧子。”
诸事已毕。
被接到乡下外婆家的周叶松了口气，说实话，再在这个家呆下去，周叶都怕自己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夭折了。曾经的王远之再厉害，如今的周叶也不过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婴儿罢了，能做什么呢？
周建康是对女儿有几分在意，但他一个整天不着家的大男人，大男子主义严重，能做得了什么呢？他怕是都看不出来也想不到刚满月的女儿天天饿着肚子吧。
☆、第 3 章
在乡下外婆家，周叶总算不用忧虑自己什么时候因为照顾不当而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期憋屈夭折了，成功将几个子女都养大成人的外公外婆对周叶的照料不说多么周到细致，但总归是用心的。
在外婆家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后来周建康的生意越做越大，大概也记挂着养在乡下的女儿，时常大手笔地打钱回来。外公外婆既然都愿意养孩子了，自然就不会再苛待周叶，这些钱自然是毫不吝惜地用在了周叶身上。
养孩子嘛，大概也就是衣食住学了，吃喝穿戴有钱又有心没什么好说，学习方面，乡下确实机会很少，但好在镇上各项功能还是较为全面的，书店网吧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县图书馆。
周叶内里早不是个孩子了，王远之二十八年磨砺，绝对不会出现自制力不足这种多数人都有的通病。
早在学前的时候，忙于种地的外公外婆就时常托同村人将周叶捎到镇上，然后在图书馆一呆一天，等到去镇上上小学之后，托周建康打回来的钱越来越多的福，外公外婆甚至咬咬牙在镇上租了房子，以免周叶早晚要在路上耽搁两小时。
“叶伢回来了！你们期末考完了吗？怎样，能拿几个满分？”
这是初一下学期结束了，考完期末考试，周叶背着行李回了村子，遇上的大爷大妈多跟她打招呼。他们都知道周叶成绩好得很，文文静静爱看书，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文曲星下凡，所以个个都和蔼可亲，平日里的大嗓门都收敛了。
“张四爷爷好！才考完，还不知道呢！”
周叶客气地打了招呼。村子不同于城镇，同族聚居偏多，就如外公外婆所在的村子，不说如有些地方那样全村只有几个姓那么夸张，但有些姓氏的一个村也不止三五家。所以招呼时还要在姓氏后面加上排行便于区分。
等到周叶一路招呼地回了外婆家，饭菜早已经上桌，就等着周叶回来了。
月余才回来一趟，所以每每周叶回来，外婆总会做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周叶笑着将行李放在一旁，帮着盛饭分菜，口中亲昵地抱怨道：“你们每一次总要做这么多菜，我们再怎样也就三个人，哪里能吃得完——我又不是吃不饱饭，你们做这么多饭，总叫我有种自己是饿死鬼投胎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