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旋察觉不妥，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丁侞律微怔，苦笑了一下，说：“……陆旋还是跟以前一样厉害。”
闻言，陆旋忽而有些鼻酸，终于有了点被丁侞律想起来了的实感。
他的喉结动了动，沉声说：“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虽然他从来没为丁侞律做成什么，反而一次又一次让她陷进麻烦；虽然他还很不成熟，但他愿意为丁侞律排忧解难，无论任何事。
丁侞律双手不自觉地捏紧，心中的迷茫与不安因陆旋的话消散了些许。
良久后，她缓缓道：“我昨天说我只是想起了大部分记忆，其实我撒谎了。我全想起来了。”
陆旋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
“因为车祸那晚的事……”丁侞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双唇发着抖，断断续续道，“那晚……导致车失控的人，不是我……是妈妈突然抢我的方向盘，所以才发生车祸的。”
第74章 74
74/她的人生真相太过匪夷所思，陆旋眉头紧拧，好一会儿才消化掉丁侞律的话。
反应过来后，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
“那是怎么回事？”陆旋语气严峻。
见他生气了，丁侞律连忙解释：“她不是有心想抢方向盘的。那时候离婚官司胶着了很长时间，妈妈的躁郁症十分严重，那晚她是病发了，神志并不清楚。”
陆旋却冷静不下来，气愤道：“那她为什么要把错全推到你身上？！为了逃避责任？”
丁侞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车祸并没有造成任何第三者伤亡，所有的责任也只不过是赔偿损坏而已，妈妈根本不必这样做。
她一开始也不懂妈妈为什么要骗她，不过这两天她静下心想了一下，大概找到了答案。
——妈妈是想用愧疚控制她。
这么多年来，她对妈妈的愧疚感不曾削减半分。她怪自己害妈妈失去了健康的双腿，所以愿意尽己所能地满足妈妈的所有要求。
不曾想，妈妈就是看准了她这一点，所以把车祸的原因推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答案，丁侞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然而陆旋似乎也猜到了缘由，并没有再追问，而是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丁侞律咬咬唇，迟疑地答道，“还没想好……”
虽然此时此刻她对妈妈十分失望，但说到底，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学习全都是朱丽雅一个人在照顾的。朱丽雅的确与一般的母亲很不一样，可妈妈在她身上付出过的无数心血并非虚假。
她也许会继续照看妈妈的生活，只是有些东西必须有所改变。
……她理智上是这么想的。
然而在情感上，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丁侞律心中痛苦纠结，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摆，指甲几乎要穿透薄薄的衣料嵌进手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握住了。
陆旋滚烫的掌心一下驱散了自心底发出的寒意。
丁侞律微怔，缓缓抬起头，只见男生正直视着她的双眼，漆黑的瞳仁深邃似海，里头的情愫犹如温暖的海水，将她团团包裹住，给她以无边的安心。
“你可以慢慢想。有什么随时跟我说。”陆旋一字一句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丁侞律立时鼻子发酸，眼泪很快便模糊了视线，忍了两天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她啜泣着，情不自禁地倒向了陆旋，额头抵在了他的肩窝，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男生看着她靠进了自己胸前，身体不禁一僵，内心霎时有些矛盾。
丁侞律在伤心，他心疼得不得了。可她主动靠近他，他实在是忍不住喜悦。
各种思绪在心里面斗争交织，昨晚下的决心最先分崩离析。
他不要再只做她的朋友了。
他要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保护她。
陆旋捏了捏拳，无处安放的手温柔地搭上了丁侞律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
“丁侞律……我……”
剩下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丁侞律醒过神来，忽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第一时间缩开了身体。
她的体温抽离而去，陆旋只觉胸前一阵空虚。
而丁侞律却是脸上发烫，心里小鹿乱撞。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敲得更急了，仿佛在催促。
丁侞律没时间再多想，胡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起身叫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温艺宁走了进来。
“咦，你来了？”
望见陆旋，温艺宁挑起眉说了一句，却察觉陆旋目光凶狠，不由得心生疑惑。
转头看向丁侞律，见她的脸红得像颗红苹果，温艺宁瞬间了然。
他摊了摊手，说：“早知道我就再晚点来了。我听说你明天出院嘛，所以提早来看看。”
陆旋听了，立刻问丁侞律：“明天什么时候？”
“应该是上午。”
陆旋有些泄气，说：“……我白天有通告。”
丁侞律也不禁失落，肩膀耷拉了下来。
温艺宁见状没好气道：“唉，别这样，接下来见面机会多着呢。”
陆旋闻言蹙了蹙眉，总感觉温艺宁话里有话。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为了不打扰丁侞律休息，尽管不舍，陆旋还是离开了医院。
没想到却在停车场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陆旋在一辆车前走过，突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了他一声：“陆旋。”
他止住脚步，回过头，眉间随即皱起。
“你怎么又来了。”夏新韵从车上下来，一边带上车门，一边微笑着道，“之前的事才平息不久，被人发现你们见面的话那些人又要乱写了。”
夏新韵的话依旧令人火大，可语气听上去好像不及以往那么有攻击性。
陆旋思疑，但也没兴趣深究，他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要向他确认。
“你知道朱丽雅一直在骗丁侞律的吧？”
夏新韵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旋根本不信夏新韵真的毫不知情，看他不承认，怒意更是腾地一下往上窜。
他无法理解地摇头，道：“你和朱丽雅一样，都只想要控制她的人生。这么多年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活在愧疚里！”
陆旋越想越愤怒，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了夏新韵的衣领。
“你居然能为了让她留在那里，一直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有过那样的猜测，事实是怎么样的我确实不知道。”
“那有什么不一样？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从来不是干净的人。而且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陆旋怒极反笑：“你还有脸说喜欢她？！你只是喜欢你自己！”
男生用力推开了夏新韵，夏新韵趔趄两步，被身后的车子绊了一下，跌坐在了车前盖上。
“麻烦你们放过她吧。”陆旋自上而下地睨着他，目光与语气同样冰冷。
紧接着他又坚定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从今往后，我要她只做她想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控制她的人生了。”
夏新韵不语，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拉了拉被陆旋抓皱了的衣襟，脸上笑容不再。
陆旋瞪视他几秒，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住，警告道：“如果你真有那么一点为她着想的话，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丁侞律的选择就让她自己做。”
要说的都说完，陆旋转身离开。
夏新韵低垂着头，久久伫立在原地。
其实他早就知道，丁侞律喜欢陆旋才是对的。
只有陆旋能做到他始终做不到的事。
“……夏医生？”一把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
夏新韵一惊，倏地抬起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近月。
他习惯性地挂上了亲和的微笑，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你也来看侞律吗？”
“……”
江近月看起来有些尴尬，她沉默了片刻，说：“刚才我都看见了。”
夏新韵微愣，苦笑了一下。
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装了吗。
“你上去吧，侞律应该醒着的。”夏新韵说完，又走到车旁，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