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夏新韵轻笑着回应，又说，“我可以提个请求吗？”
一见面就说起“请求”这么严重的事，丁侞律眨了眨眼，问：“什么？”
“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兄了，叫我新韵，可以吗？”
丁侞律愕然，犹豫了片刻才颌首道：“……可以。”
夏新韵开心地笑了起来，为她拉开了车门，说：“快上车吧，天气冷。”
“天气预报好像说今晚会下雪。”车子开出小区，夏新韵说了一句，“乐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然而丁侞律呆望着窗外的景物，目光发虚，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夏新韵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一路无言。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位于市中心的大酒店。
大酒店的顶楼有一间十分出名的高级餐厅，这里的圣诞套餐尤其受欢迎，每年都会吸引许多来自各地美食爱好者前来一尝美味。
两人在落地窗旁的一张双人桌入座。
在这种特殊节日还能订到这么好的位子，夏新韵肯定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丁侞律眺望着窗外，眼前的夜景却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寂寞与冷清，仿佛孤零零地置身在了无边的漆黑之中，远方的灯火与星辰无一属于她。
明明那晚与陆旋一起在摩天轮上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正想着，坐在对面的夏新韵问道：“今晚把你叫出来，朱老师没怪我吧？”
丁侞律收回视线，浅笑一下，摇头说：“怎么会。”
闲聊间，菜品按顺序呈上桌。这里的食物确实名不虚传，很是美味。
美食让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丁侞律暂时喘了口气，谁知吃着吃着，夏新韵却突然说：“侞律，我有个秘密想要跟你说。”
拿着刀叉的手顿了顿，丁侞律愣了片刻，抬起头，疑惑道：“……秘密？”
“对，关于我的一个秘密。”夏新韵的神情很是严肃，看来是很重要的话。
见状，丁侞律放下了刀叉，示意自己在听。
夏新韵似乎仍有些迟疑，迟迟没有说话。丁侞律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夏新韵才开口：“说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丁侞律点点头。
“我想知道，在侞律心目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丁侞律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是个很完美的人吧。”顿了顿，她又补充，“很多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这些都是丁侞律的真心话，可夏新韵的样子却并没有很高兴。
他微垂着眼，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说：“在你眼中，我没有缺点？”
丁侞律细细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
夏新韵沉默了片刻，最终神情复杂地笑了一下，轻声说：“侞律，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呢。”
只是没有想过要更深入地了解他罢了。
就例如，他在国外这么多年，丁侞律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回过国。
话音落下，没等丁侞律反应过来，夏新韵便已经换上了一贯的微笑，对丁侞律道：“……抱歉，刚才的话你还是忘了吧。我还是想在你心目中保持完美的形象。”
丁侞律全程摸不着头脑，但夏新韵决定不说，她也就继续低头吃饭。
夏新韵默默注视了她片晌，似乎叹息了一声，可声音太轻，丁侞律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抬首去看时，夏新韵已经扭头看出了窗外。
“对面广场有圣诞树。”他说。
丁侞律闻言，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对面的大广场中央确实布置了一棵圣诞树。
“吃完饭去看看？”夏新韵提议。
丁侞律也确实想去看看，于是应了声好。
一顿豪华的晚饭后，丁侞律和夏新韵来到了广场前。
圣诞树比在楼上看要大上不少，有几十米高，甚是壮观。树叶上被撒上了白色的粉末，就像落了层薄薄的雪，营造出十足的冬日气息。伸展的枝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饰，闪烁耀眼，绚丽夺目。
丁侞律仰头欣赏着，不禁惊叹。
夏新韵也道：“很漂亮。”
丁侞律“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望着树上“Merry Christmas”的灯饰，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今天本应和陆旋一起度过的。可是她没能守住这个约定。
陆旋现在又会和谁在一起呢？
丁侞律眯着眼睛想着，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她一怔，身体微微发僵。
夏新韵的手时常带着凉意，但此时，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因为什么，他的指尖冻得像块冰。
“今晚开心吗？”他问。
丁侞律下意识思索了一下。可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不妥。
如果真的开心的话，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思考。在她犹豫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产生了。
夏新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勾唇苦笑了一下，尽管丁侞律没能回答上，也没再追问。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丁侞律低头不语，被牵着的手越来越僵硬。
这时夏新韵似乎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侞律，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之轻，就像细丝般不堪一击。
丁侞律呼吸一滞。
果然……不一样。
一样的话，在她听来却完全不一样。
只有陆旋的那句话会让她心跳加速，直至喘不过气来。
潜伏在心底的感觉似乎愈发清晰。
照片曝出后两天，丁侞律从温艺宁手上拿回了手机，打开便发现陆旋给自己发过微信。
男生的话一向不多，发给她的也只不过是五句话，可最后一句却让她失神许久。
【这次我想站在你身边】而此时此刻，她由衷地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人是陆旋。
她想见陆旋。很想很想。
这种想法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占据了她的每一个念头，让她无法再忽视。
丁侞律按住撞击着胸腔的心脏，之前那股说不清的感觉化为了热意，并蔓延开来，充满全身。
原来她喜欢陆旋。
不知道在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这段时间一直困扰着她的心结终于解开，丁侞律豁然开朗，积压在心头的各种思虑也一并消散。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丁侞律抬起头，呼出了一口气，心上的重压随着白蒙蒙的水汽一并消散在空中。
她想要抽出被夏新韵牵住的手，可夏新韵却紧紧握着她不愿放开。
丁侞律抿了抿唇，叫了他一声：“师兄。”
“……不是说好了叫新韵的吗。”
夏新韵边说边侧过头，在对上丁侞律视线的瞬间，他愣住了。
丁侞律瞳中的迷茫消失了。
他知道，她已经得出答案了。
心脏处传来一阵痛楚，夏新韵撇开了视线，故作平常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说完他便转身想走。然而丁侞律站着没动，他紧握住的手反而将他扯了回来。
丁侞律直直凝视着他的背影，对他道：“师兄，对不起。”
夏新韵身形一僵，连手心也失去了温度。
沉默良久，他回过了身，脸上再无笑容，问道：“……这么多年相处，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有。当然有。”丁侞律毫不犹豫地说，“但不是师兄想要的那种。”
“你真的要选他？”
丁侞律摇了摇头，说：“不是选。”
夏新韵怔了怔，不由得苦笑。
是啊，他从来就没成为过选项，何来“选”这一说？
夏新韵的喉结上下滚动，闭了闭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最终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此时旁边有人惊呼了一声：“下雪了诶！”
周围的人都闻声望向了天，丁侞律也被吸引了，仰起了头。
只见点点的雪花正寂静无声地从夜空中缓缓飘落。
丁侞律伸出手，白雪落在她的手心，不消一瞬便化成了水。
雪下得很小，却依旧令人们兴奋不已，欣喜地向身边的人道着“圣诞快乐”。
旁边一个女生则笑着对男朋友说：“通常都说白色圣诞，那这是不是应该叫白色圣诞前夜？”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惊雷，让丁侞律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