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学生,真的有能力教唆两人心甘情愿地自杀么?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傅予之扬起嘴角,看起来青春又阳光。
童嗣生怕他起疑,赶紧低头:“没事,没事。”
而傅予之的弟弟傅予星,始终一言不发坐在一边,吃的满桌子都是饭菜。
傅予之见状,也没空去管童嗣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忙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给他弟弟擦嘴擦衣服,一边擦还一边柔声道:
“小星,怎么又吃到桌子上了,这样不行哦,”
而童嗣,作为孟子思想的集大支持者,从来都是主张性善论,他一直都觉得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而到最后这张白纸上画了什么,取决于个人的生活环境。
而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在学生群体中出现的“保持一致以寻求短暂安慰”不过是长期压抑下的“超我”状态,而这种压抑的超我状态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发泄出来以保持“超我”状态的正常运转。
那就是在群体中寻找一个“异类”。
傅予星,恰好就是那个异类。
在正常学校中智力低下者,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一成不变的枯燥校园生活中,需要这种可供玩乐的调味剂,才能保持心理的平衡。
一个人这样做了,十个人也就跟着这样做了,十个人这样做了,那这不就算是一件错事了,因为大家都在做的事,怎么能叫错事呢?
所以,傅予之来了,来保护他所追随的“美”。
那么,这个动机是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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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开始大幅度回暖,一月份北方气温都飙升到二十度,羽绒服穿不住,大部分人都脱下了厚厚的棉衣换上秋装。
祝玉寒正和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南方的老同学聊天打屁,听他们说南方那边都三十度了,大街上都是穿短袖的人。
除了突然飙升的气温,还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暴雨。
祝玉寒正在整理案件报告,就听见办公室的电话铃催命一样响个不停。
接起来,是辖区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称有清洁工报警,在南山高速匝道口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祝玉寒马上开车,同周晓冉以及小刘三人火速赶往了案发现场。
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话也讲不清楚。
派出所的民警称,这具尸体应该是被暴雨从山上冲下来的,因为周围的草都有被压过的痕迹,而且在路边比较容易被发现,但是在冬天,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这么久才被发现,只能说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祝玉寒戴好口罩走过去,可温暖潮湿的气候导致尸体腐败发出的臭味还是丝丝飘入鼻腔中。
第76章 漆身(13)
尸体未着一缕,腐烂程度非常严重,单从外表只能判断是名男性,至于年龄身份都不得而知。
祝玉寒举起单反对尸体拍照取证,又和周晓冉等人分头行动勘察现场。
暴雨先一步破坏了案发现场,取证上颇有难度,草丛中黏连的纤维,也不知是否是死者生前所着衣物,而能还原案发现场情况的脚印也已经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先把尸体抬回去吧,这一块山地先暂时封锁,调取两个月内的监控。”祝玉寒捂住鼻子冲队员摆摆手。
因为是冬天又恰好碰上回温,这种矛盾的气候环境下所以很难根据腐烂程度来判定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只能先从死者的个人信息入手。
当尸体被抬回储荣的研究所时,正碰上王法医以及储荣在同重案组的人讨论死者涂亚亚的线索信息,忽闻臭气扑鼻而来,惹得众人均忙抬手掩鼻。
霍桑眉头紧拧,看着被抬进来的尸体,摇摇头:“这又是什么情况。”
“高度腐烂的尸体被从山上某处冲到山脚,就在南山高速的匝道那里,身上没有衣物,周围也没有衣服的踪迹,脚印被暴雨冲没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死亡时间也看不出?”
“看不出。”
说着,祝玉寒又下意识看了眼涂亚亚的尸体,用下巴点点:“这边怎么样,解决了么?”
霍桑点点头:“算是吧,凶手是这小女孩的亲弟弟,才……十岁。”
祝玉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十岁?你逗我?十岁的小孩杀人?”
“是了。”霍桑将结案报告递过去:“技术部的人还原了当时父母报警孩子失踪时的电话录音,从中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一直在问你们发现了么,你看到了什么这种话。”
祝玉寒只觉得毛骨悚然:“也就是说孩子的父母早就知道,但是为了保全儿子,才故意谎称女儿失踪,还制造有人进家门绑架的假象?那封勒索信也是他们自己写的?”
“对,拿左手写的。起因是涂亚亚吃了母亲给弟弟准备的柚子,弟弟很生气,用瓷杯打姐姐的脑袋,不凑巧的是正好打在了脑干上,导致小女孩当场死亡。”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抬头,就见霍桑也在皱眉思考此事。
这倒是有点罕见,自己还是头一遭见霍桑脸上除了冷漠外出现其他的表情。
见到祝玉寒,储荣马上从解剖室走了出来。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能是堆积已久的案子终于侦破,他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模样,长久堆积的阴霾终于褪去,比起之前真的阳光不少。
就连祝玉寒都莫名随着他开心起来。
“荣荣同志,今天很开心啊,什么事,说来听听?”
储荣反问:“有么?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祝玉寒拍拍他的肩膀,指着第二解剖室中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不知道看到这个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储荣清清嗓子,收起笑容,故作严肃:“一会儿一起吃午饭,我有事要和你讲。”
这储荣怎么老爱故作神秘,有什么事不能现在就讲。
“好吧,那你尽快尸检,我现在手上堆积了太多案子,再不破案,上边要逼我引咎辞职了。”
“放心。”储荣笑笑:“我会尽快,再说,如果你真被开除了,大不了我养你啊。”
储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的小祝队长着实感到头皮发麻。
话音刚落,研究所外有人敲门。
本以为又是哪个组的人过来拿报告,不成想,一开门,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略显愁苦的老人站在门口。
这个人祝玉寒太熟悉了。
傅家森,傅怀禹他爸。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傅怀禹的母亲去世前,那个时候,他神采奕奕,气色俱佳,腰板挺直,走路似风;
而这一次,他在这短短几月中仿佛老了十几岁,头发乱糟糟的,几乎全变成了白色,微微佝偻着腰的样子令人心酸不已。
丧妻之痛把他打击的一蹶不振,辞去了学校的工作,每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那么躺着发呆。
李副局长得知此事后为了鼓励傅家森重新振作起来特别请他来到研究所视察刑侦科最近的工作情况。
而祝玉寒,一见到这个老人,就觉浑身僵硬,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快点逃。
他甚至不敢去看傅家森的脸,总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也没有勇气同傅家森打招呼,无论怎么推脱,自己都有责任。
“傅科长,好久不见。”储荣他们自然的上前打招呼,独留祝玉寒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浑身如同被铁汁浇铸,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储荣看了祝玉寒一眼,马上挡在他前面,同傅家森热络交谈着些杂七杂八的事,顺便汇报下最近的工作。
傅家森缓缓点着头,抬手轻轻抚了抚后脑一搓翘起的头发。
“傅科长,不如我们去一旁的理化室参观下,这边刚运来一具尸体,味道太大。”
傅家森也只是机械地点头,然后乖乖跟着储荣走出了解剖室。
看着傅家森渐渐离去的身影,祝玉寒才觉得稍微放松了点。
他轻轻叹口气,一抬眼,正对上霍桑审视的目光。
“这么紧张,心里有鬼?”
“说来话长。”祝玉寒刚才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大概能猜出一二。”霍桑望着傅家森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