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雪放了钟离云,听她说话。
少女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木,自然是山上的树林里,云水间内的木材皆出自那里。”
安陵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青山郁郁葱葱,现在也正有十多人在山上伐木,不知采做何用。
少女向前走,两人跟上,听她道:“如所见,水自然是这里最大的河流,取之灌溉或日常饮用。而说到火,自然是村里的炼钢炉了。”
安陵雪暗暗思索,昨日,少女也同她简单介绍过云水间内的各处,但却是从未提过有兵器库和炼钢炉的。不如说,一般的村子都不会有这种东西。
“但是呢,”少女回过头来,话音一转,“火,或许指的是厨房也未可知。”
她的话里很松松,脸上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钟离云却怎么都瞧着不舒服,微蹙了眉打量她。
“那土呢?”安陵雪问道,又突然想到什么,自答道:“指的是这里的田地?”
应当是这样不错了,土,主承载,她们脚下的也都算作是土,但说到代表性的,还是田地没错了。这样来想,倒是把五行凑齐了,但那又如何?指示这些地方,那陶像究竟在哪里呢?
安陵雪问出问题,少女答道:“我也不知。”
安陵雪一下泄了气,钟离云则是嗤了一声。
“但是——”
少女总是不把话讲完,这声但是出来,两人便知还有后续,皆转了目光看她。
“我说,这张地图是从村长那里得到的没错吧?”不知是不是为了吊人胃口,少女不答反问道。
这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说与她也无妨,钟离云点点头,算是回答过了。
“那就要看村长的意思了呀。”少女点了点唇,似是想了一阵,忽而拍手道:“我知道了,村长一定是想让你去给她烧一壶茶水。”
嗯?这思维实在转的太快,两人一时都没反映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什么呀!”钟离云不耐烦了,“你要说就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见她认真了,少女也不急不忙,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么,你看,如果非要找出一处地方是金木水火土俱在的话,那能想到的果然还是厨房吧,金为锅,木作柴,火土合而为灶,灶上烧的,自然便是水了。很合理吧。”
“况且,村长最好饮茶,要你烧水去给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少女说罢还点了点头,深觉没错。
“真是合情合理啊。”钟离云斜着眼赞了一声,表情却是怏怏的。
无论少女所说是对是错,她都无所谓,反正最后都是要去找那个老头的,不如说,果然还是直接找老头要来得比较快。
但是身边的安陵雪已经把骨节捏的喀喀作响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把那个老头的胡子扯掉,怎么比你都不正经!”
“我……”钟离云闻言指着自己,“我哪不正经?”
安陵雪一爪子拍她脸上,然后看着少女,“按你所说,那我们就给那个……咳,就给村长烧水去。”
“就算你临时改口,我也知道你想骂那个老头……对不对?”
安陵雪呵呵两声,捂着她的嘴,准备给她拉到到厨房去,少女却突然叫住了她。
“打水要到河里去,让她去,我与你先去厨房等着如何?”少女和善地提出建议。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钟离云感觉自己被松了钳制,安陵雪对她笑了笑,“阿云,你去吧,我等你。”
手上被握了握,钟离云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回首看了一眼少女,这才先走。
安陵雪也抬步,少女跟着她,往相反的方向去。
走在村里的大道上,宽敞开阔,日头高升,村子已经醒过来了,道上不时迎面走来三两个人,或挑水或扛锄,一派农家景象。
不过,果然只是看起来。
因为钟离云的事已经放下,安陵雪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吐出来,心境也开阔了几分,自然看到了先前错过的重要信息。
比如说,这里的人,即使是做农家人打扮,也大多手脚轻盈,武艺傍身,又或者,她这个陌生人来此,未遭盘问,但村中人眼里的戒备和冷漠可见一斑。
这倒还好,当安陵雪看见一个腰间别着匕首的汉子时,就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把钟离云叫走的,万一打起来,她打不过怎么办?要是有钟离云,多少可以带着她跑啊!
“想她了?”
“怎么可能!”安陵雪说罢喘了一大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太快了,毕竟……被不熟的人看透了心思,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少女瞧她一眼,便没再说话了。
没有任何一点其他的表示,甚至侧脸的弧线都不曾转动一分,那就是说刚才的话不是调侃,是她真的如此问,而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真的不在意了。
安陵雪有些不自在了,干脆认真回道:“是,在想她。”
说罢,还是觉得不对劲,她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熟的人这么坦率?她想不想别人与她又有何干?
安陵雪正暗自纠结,少女终于转过眼,瞧了瞧她,似是自言自语道:“果然,陷入感情就会变笨么。”
这话自然被安陵雪听见了,自然也是十分不认同。她不用转动自己的小脑瓜子,也知道一点不对劲。
首先,少女一面冷一面热,变化无常,此人不可信。再者,且不说煮茶这种说法靠不靠谱,她刚才的话,明显是为了支开钟离云,别有用心。
不过,安陵雪也不急,既然她想与她独处,那就说明她有话要说,安陵雪一直等着呢。
没想到等来等去没等到,倒是让她拐着弯骂了一回。
“有话就说。”干脆直接了当了好。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厨房,不大的院落,架了一堆柴火,圈了数只鸡鸭,篱笆地里还种了几畦时蔬。听着咯咯咯的啄米声,少女搬了两张藤椅,在一片绿色前坐下。
藤椅轻巧大方,清爽自然,安陵雪靠在上面,也舒服了几分,就是藤条有点凉,大概是简单制作的,摸起来的手感也有些糙。
“确实是有话要说。”
又是没头没脑一句,安陵雪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少女出声是在回应她先前的话。
安陵雪耸耸肩,表示洗耳恭听。
“你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听到此话,安陵雪并无多少触动,这件事,她早有觉悟,这句话,她也不是听得第一遍了。甚至觉得,少女特意把钟离云支走,却是和她说的这话,有点无趣。
“两天时间,你应该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我来问你,你想成为这里之一么?”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安陵雪心想,竟是要邀请官府的人入他们的贼窝,倒是大胆。兴起之下,安陵雪暂时没有回答拒绝,而是笑了笑,表示愿闻其详。
“别误会,其实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这里,还是很排外的,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身份。”
少女还要再说,安陵雪打断道:“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这也是你说的,礼貌,不是么?”
她还记得初见时少女斥她失礼的行径,此番自然要借此打探一番,按她所说,感觉倒是少女能决定她在此处的去留,而且知道她的身份,虽然说这里的人个个不正常,但少女应该懂得不少。
“村长是我爷爷。”少女落落大方,坦然公布了自己的身份。
啊——难怪呢,难怪初见时村长把她带到地方,而少女主动向她搭了话,后来又是用信纸的方式让她和钟离云相遇,因为钟离云告诉她,把她指去那个地方的,就是村长老头。
等等,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村长设计好的?
想到这一层,安陵雪僵了僵背,眉头不自在地锁起。
少女并未察觉她的脸色变化,继续道:“想必县尉大人也知道,这里的人多是盗者。而官与盗,向来对立,从无和解的可能。如果你与她勉强在一起,那必然有一方放弃身份,是你放弃为官呢?还是让她放弃当贼?”
虽是问句,但少女并没有让安陵雪回答的意思,接着道:“她是不可能放弃的,一旦入了此道,那便是一辈子走下去的,要想回去,至少要承担几十年牢狱,那么,县尉大人你,又当如何?”
安陵雪眸色深沉,反驳之话正要出口,少女则盯着她的眼睛,双唇开合,慢慢吐出,“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