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问我，我拒绝了，然后呢？”殷宁好笑的看着他，见他想明白了，直言道：“你放弃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那你凭什么说你努力了，又凭什么说你是认真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哦？”
“……”
“你别装了，就承认吧，你只是听见他这么说，才心血来潮，说要跟我做朋友的。可事实上呢，你的心里根本没想和我做朋友。”
“……”袁华一噎，就像被扯掉遮羞布，突然被迫裸奔一样，一时间他尴尬的无地自容。
殷宁却不以为然，像是没看到自己的话带来的僵硬氛围，继续道：
“同样，你也可以反过来思考这个问题。”他说着做了个倒过来的手势，示意自己和申漾，提示道：“例如小漾儿，他不知道自己想和我做朋友，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和我做朋友，他并没有‘和殷宁做朋友’这个目标。”
见他们说到自己头上，申漾点头，示意自己确实没有想过和殷宁做朋友这件事，这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他和殷宁相识许久，从几年前殷宁找到他做老爷子的主治医生那天起，他们就认识，也各自打听过彼此，有所了解，可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什么。
他们都是聪明知礼的成年社会人，都懂得生存规则，也都有自己要维护的形象和要守护的已知。所以他们都戴着微笑的面具看待彼此，隔离着彼此，也都游刃有余的在社会规则中武装自己。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昨天。
昨天，两人都意外脱妆后，才发现原来对方不错，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然后他们成了现在这样。
“可一来二往的他发现和我说话不累，沟通交流很融洽，他愿意和我说话，认为和我做朋友很不错，”殷宁看着面前二人，和申漾碰了碰拳头，笑道：“等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没有很不错，”申漾佯嘲他的自得，拆台道：“只是不错而已。”
“……”袁华看着二人互动，心中忽明忽暗，一时间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正着想还是反着想了！
“小孩子！”见他若有所思，又纠结不定，殷宁顿觉有趣，看这样的孩子成长很有趣，看这样的孩子长成很有成就感。不过今天这一段，够他想很久，体会很久！
“他有点单箭头！”申漾阻止道：“别带坑里去了！”
“小漾儿你就放心吧！不会给你弄坏的！”殷宁好笑的抬手，在袁华的头顶上刨了刨，道：“真是没长大！袁华你啊，还得再好好长长！”
“……”又是这一句！袁华没让殷宁一直刨自己的头，他避开他的手，自己摸了摸头，闷声反抗道：“可我没有偏心！”
“你有！”殷宁哼了一声，瞟向申漾，夸张的比划了个手势，道：“他拒绝你那么多，你还是来一医院找他，而我，就拒绝了你一句，还是有理有据的拒绝，你却干坐着不理我了，还说不偏心？鬼才信你是真的想跟我做朋友！”
“……”袁华张着嘴，像个傻瓜，他恍然明白为什么医生刚刚答应他时那么爽快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早上他们明明才吵完架，医生却肯坐在他身边吃他做的饭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看到“诚意”了！
申漾无语，这种事情被戳穿，实在太尴尬了！他连忙喂了一声，不让殷宁继续说下去。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了！”殷宁笑嘻嘻的站起来，示意自己吃好了，道：“我给林溪带点吃的，稀饭可以吧？你们走吧，不用等我。”
申漾和袁华也站起来，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客气，两人一起走出食堂，走向停车场。
“？”
“怎么？”申漾示意袁华上车，自己坐进驾驶室，驱动车子，道：“你的行李我没动过，现在送你回学校去。”
“……”袁华不想走，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算你不上课，我也要上班！”申漾催促了一声，见他上车后，好笑道：“还有两个小时，够我送你回学校再赶回来上班了。”
“医生……你真好……”他想的真周到啊！
“……”申漾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愉悦的心情。
第23章 这个也别跟殷宁说
申漾把袁华送到X大，原本想像殷宁一样，把他丢在门口就回一医院，提前上班的，可袁华连拉带拽，又带他去宿舍逛了一圈，硬拽他陪他挑选日常用品，还等着他买单，申漾哭笑不得，眼看着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了，他才被放过。
及至回到医院时，他的嘴角依旧洋溢着笑意，惹来一堆打趣“有情况”，才强制收敛了心中的欢喜，路过护士站时，他停下脚步，喊来当值的护士问了几句后，他站在林溪的病房前。
殷宁已经走了，病房里只有林溪一个人，他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的监护仪器显示他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可护士说他早上醒来的时候闹得有点凶，给他用了镇定。
林溪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棘手。
生理上那些不算什么不可修复的伤，问题在于心理。正如殷宁所言，在昨夜的治疗中，申漾已经发现病人的绝望，他几乎找不到生门，现在也只是在用外力给他吊着一口气而已。
他要怎么给一个生无可恋，无可寄托的人筑造一个生存之梦呢？
申漾陷入思考，转身在护士站又交代了几句，才返回办公室，安静的坐下，愁眉不展。
申漾忽然想起一首极其贴近生活的老歌“无钱有感情，穷有穷开心，有钱没感情，富有富伤心……”
可林溪什么都没有。
易地而处，申漾想，倘若自己处在林溪的情况下，又有什么生门呢？
为什么要活？
有什么好活的？
靠山山倒依水水流，靠自己又本事不足，还在坚持什么呢？
“呼！”申漾猛的站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不让自己被这样的情绪影响。他脱掉身上的外套，换工装，忽然在衣柜里看到自己的羽绒服。昨夜的一幕幕忽然变成一张张幻灯片，带着“刺啦，刺啦”的背景音在他脑海中回放。
……
这个混账！
怪不得自己会断片儿呢！
然而想到鸡飞狗跳的昨天，申漾登时又觉得啼笑皆非，算了，不被他闹一场，他也不会脱妆，那就不会有殷宁这个聊得来的朋友。二十四小时一层不变的戴着面具，真的挺疲倦的。而殷宁，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他嗅了嗅衣柜里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味道，心里有点恍惚，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申漾敲了敲自己的头，三两下扣好扣子，换上眼镜，
转身投入到工作中。
循例查看过每一个病房，了解楼层中每一个病人的当下情况后，申漾对护士站打了个招呼，去门诊坐班。
袁华是想跟申漾一起走的，可医生说他宿舍这边根本没弄清楚，更何况刚刚在宿舍收到班长通知开班会时，医生也在，他听得清清楚楚，就算已经知道今天是周六，他也不会带他走，不会让他逃班会课了。
更何况班主任也特意发消息强调必须全员参加。
袁华无奈，圆睁着眼睛乏味的按规定的时间，坐在指定的教室里，听这群小孩开班会。说是一群小孩绝对不会错，因为连班主任的年龄都比他小，只是个刚留校的研究生。
“欢迎新同学！”
看着讲台上正在鼓掌的班主任，以及前面那些正回头冲他鼓掌的小同学们，袁华目瞪口呆，心中十分不愿，暗恨班主任多事。为什么要特意介绍一遍？怪不得特意发消息通知他必须参加！原来这才是今天班会的主题！
可他只想若有似无的存在着呀！然而班主任在讲台上对他示意，让他站起来自我介绍。
袁华在头上挠了一把站起来，于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道：“大家好，我叫袁华，毕业于九四中学，听说那个学校已经撤销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不是事，总而言之我是正规毕业的，又因为一点私人原因，所以现在才入学——”
“实名认证的那个九四袁华？”
“……额……”没想到时隔五年还有人记得那事，袁华只得冲班主任点头，道：“嗯。不过我现在已经是X大袁华了，会好好念书，不打架，也不给大家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