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夫人从来没有给您写过什么断绝书,她一直都盼着嫁给您,从很小很小时候,就盼着了……”鸢儿抽泣着。
小时候……纪寒卿眸底都是阴鸷的光,年少时候的他就是被秦木兮那双无辜可怜的眼睛给骗了!
他恨那段愚蠢的过去,恨他对她的一片痴心!
恨她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将他所有的尊严和美好回忆狠狠践踏,贬的一文不值!
“够了,你给我闭嘴!”想到过往的纪寒卿杀气四溢:“你是她的丫鬟吧,如果你再说一句,我直接把你扔进军队当军妓!”
鸢儿脸色霎时雪白,可依旧不断地冲纪寒卿磕头:“求您,少帅,求您!”
这时,一边紧闭的房间里,秦木兮的眼前一点一点飞起无数星芒,犹如很多年前,纪寒卿陪她看过的星夜。
丫鬟婆子拿着木棍在她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地桶着,她身上的伤口蚕食着她不断涣散的神志,她轻轻地念着:“山有木兮卿有意,此生风月唯有你。”
这句诗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很欣喜,对纪寒卿说:“寒卿哥哥,你看,诗里有我们的名字!”
纪寒卿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木兮,此生风月唯有你。”
眼前的星芒越来越多,秦木兮的喉咙开始不断溢出鲜血。
她病了,从两年前一次高烧后,就经常咯血了。
那时候,鸢儿在少帅府前院跪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医生。
那天,她撑着高烧的身子,看到的却是纪寒卿的四姨太进门。
之后,可能老天还想让她继续活着受罪,她的高烧自己就退了下来,只是落下了咯血的毛病,现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
上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丫鬟婆子见状,心头也有些怕弄出人命,于是住了手,出去冲纪寒卿禀告:“少帅,她、她吐血了,怕再下去怕是不行了!”
纪寒卿闻言心头一惊,脚步本能地往前一步,正要进去,手臂却被秦木棉抱住。
秦木棉软软地道:“少帅,我姐姐以前最爱看戏,她做戏的功夫,可是跟那些江湖卖艺的人学的!”
纪寒卿闻言,心头又涌起一阵愠怒:“把她带出来!”
很快,丫鬟婆子便将秦木兮给拖了出来。
第7章 彻底对他死心
深秋的风很冷,吹得秦木兮涣散的神志又清醒了些许,她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疼痛刺激着神经,她仿佛又有了暂时强撑下去的力气。
“呵呵,姐姐还真会演啊!”秦木棉娇笑着:“刚刚丫鬟婆子还说你快不行了,现在被棍子滋润了,竟然都能站着了!”
纪寒卿听到秦木棉后半句话,怒火瞬间焚烧了心脏:“果然是贱人!”
下一秒,他发话:“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破成什么样子?既然你不知羞耻,那就给我从这里像狗一样爬出去!”
此刻天色已经亮起,少帅府中的佣人都已经起来开始准备一天的东西,尤其是香园这边,来往的人更多。
秦木兮扑通一身,跌坐在地上。
她抬头望着纪寒卿冷漠的眼睛,唇瓣颤抖:“纪少帅,昨天是你的新婚夜,我忘了对你说一声新婚欢喜!你我从此再无瓜葛,祝你和秦木棉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她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然后,真的跪在地上,往外爬去!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下仿佛都要瘫软下来一般,可是,却依旧还是坚持着,一点点爬远。
纪寒卿望着地面上蜿蜒的血痕,还有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蓦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种情绪从未有过,烦躁得他起身就从房间里拿了枪,对着天空就来了几枪。
枪声在寂静的晨院里格外清晰,刚刚爬到院落门口的秦木兮唇角漾开虚浮的笑。
她要走了,要去见三岁以后就没有见过的妈妈了。
有冰冻一寸寸侵蚀着她的身体,她的动作越发僵硬,却一点都没有停。
周围,佣人们纷纷指指点点,有人甚至直接将要倒的脏水泼在她的身上,她很快就已经浑身污垢。
身旁,鸢儿在拼命的阻拦,她的哭声、佣人的嘲笑声,都变得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秦木兮望着地上的血迹,她想,这一路血线,仿佛燃尽了她此生对他所有的期待,也终于够了。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她年少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少年;也不是长大后,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更不是,她深爱多年的纪寒卿!
如果有来生,那么,希望就算喝了孟婆汤,就算过了奈何桥,她也要记得今天的耻辱!
记得她怀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守着他和别的女人洞房到天明的痛!
记得他当着所有人宾客的面,赐给她的那剥骨抽筋的二十长鞭!
记得他让丫鬟婆子用棍子捅她身子的深刻耻辱!
记得此时此刻,整个督军府的漫天嘲笑和步步血痕的凌迟折磨!
香园中,纪寒卿手里的枪还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儿,他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他恨得想要撕碎的女人。
地面上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他暴躁地吩咐:“马上给我把这里到扫干净!”
佣人噤若寒蝉,连忙跑进房里去拿水桶和抹布,一番冲刷,院落里的鲜血顿时没了痕迹,仿佛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少帅,您昨夜操劳了一.夜,人家也好累……我们再去睡会儿吧!”秦木棉抱着纪寒卿的手臂道。
可是,男人根本没动,削薄的唇.瓣紧抿成一条凌厉的线。
“少帅——”秦木棉心头涌起一阵紧张,她清晰地看到,纪寒卿被秦木兮影响了情绪。
她在他身子上蹭着,声音又酥.软了几分。
纪寒卿蹙眉,正要将手臂从秦木棉手里抽出来,蓦然就看到了窗棂上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喝道。
婆子不敢扯谎,连忙道:“是夫、夫人她早上吐的……”
纪寒卿蓦然想起,秦木棉从那个房间出来,胸口上都是鲜红。而她,被家法伺候的时候,打的都是后背和屁.股。
他的手紧攥成拳:“把那个贱人给我带去前院!”
第8章 她彻底离开他了
身后,秦木棉还在叫他:“少帅,您有什么事休息一会儿再处理吧,人家担心您的身体!”
纪寒卿反感地蹙眉,大步出去,根本没有回头。
这个香园,他以后都不会再来。
回到前院,纪寒卿莫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府中的佣人也太不好用了,带一个女人过来都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而此刻,秦木兮已经爬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此刻的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摸索着往前,身子被鸢儿扶住,她带着她来到屋里,要扶她躺到床上,可是,她却执拗地坐在了窗前。
她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只能依稀看到外面灰白的天光,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问身旁的鸢儿:“鸢儿,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鸢儿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姐,您不丑,您从来都是我们海城最美的姑娘!”
她现在,已经不叫秦木兮‘夫人’了,在她心中,秦木兮不是那个禽.兽少帅的夫人,她是她的小姐!
如果不是秦木兮,当初的鸢儿,早就被叔叔婶婶卖去妓院了。
“鸢儿,你又取笑我了……”秦木兮笑着,伸手摸出很久不曾用过的胭脂水粉:“帮我化一下妆吧!”
她要走了,要去见妈妈了,要漂漂亮亮地去,不要让妈妈担心……
鸢儿忍住没有哭出声音,可是发颤的喉咙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好,小姐。”
她开始认认真真给秦木兮描摹妆容,二十二岁的秦木兮,被纪寒卿折磨了五年的秦木兮,从三岁起,就饱尝人间苦楚的秦木兮,此刻,一点一点焕发出神采。
只是鸢儿也知道,她的小姐,已经油尽灯枯了。
最后点上朱唇,鸢儿眼泪开始疯狂地落:“小姐,好了。”
“好看吗?”秦木兮轻声问,一如当初还未出阁的时候。
“好看。”鸢儿努力扬起一抹笑。
“帮我换上那身红衣吧。”秦木兮又道。
“好。”鸢儿继续照做。
秦木兮的身上,已经没了一丝完好的地方,鸢儿帮她穿衣的时候,难免还是碰到了她的伤口,可她已经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