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苦笑,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孟淮,道:“陪我逛一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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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与李悟约在长安著名的天香楼见面,坐在天香楼上能俯瞰朱雀街所有的灯珠辉煌,两人说着说着话,李悟的眼睛忽而顿了片刻,而后冰冷阴鸷起来,秦云顺着他的眼神闲开挡在眼前的帘子,只见楼下街上两个熟悉的背影牵着手走来,一路走一路逛,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两人不是秦嬗与孟淮还能是谁。
秦云拥着雪白皮袄手执一把芙蓉团扇,遮唇笑道:“大人又吃醋了?他们毕竟还没有和离,携手来逛一逛也不犯法。”
李悟冷冷瞥她一眼,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别说你心悦我,我可不信。”
秦云道:“听闻大人在战时善探军情,你可以当初陈国四皇子为何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等事,害了我的姐姐?”
“你知道了?”李悟狠灌一杯热茶,道:“这里面牵扯的人可真不少。”
“是啊,”秦云目光定定,恨意渐显,道:“陛下,皇后,包括…”她嘴唇一动,口形冲着李悟说了“秦嬗”两个字。
“要没有她建言献策,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你要报仇?”
秦云当然想报仇,先是姐姐被设计而死,后来父王也因打击过大,忧思成疾,溘然长逝。李悟娶不娶她倒也无所谓,但怎么又是因为秦嬗。
秦云可以不嫁人,反正好好的一个家散了,她早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但魏帝、皇后、秦嬗一个都别想跑。
李悟听完,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
秦云不气反笑,“大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将那日看到李悟与孟洁接头的事低声一提,李悟果然脸色剧变,护在周围的护卫眼神都变了,杀气重重。
“杀我有什么好处。”秦云冷静地异常,淡淡环顾一圈,道:“且把刀放下吧,大过年的沾染了血气大人不怕晦气吗?”
李悟抬了抬手,护卫将拔、出来刀收了回去。他思忖怎么秦家都是这样的女儿,软硬不吃,混不吝,生死不怕,他怎么老招惹这样的女人。
“你想要怎么合作?”李悟问。
“我怎敢与大人谈合作,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只想为大人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比如呢?”李悟这下总有点谈判的意思了。
秦云道:“大人想让他二人分道扬镳,何须死磕公主,在驸马身上做做文章不好吗?”
李悟眯起眼睛,这时冯郐进来了,带着两肩薄雪,他俯下身对李悟低声道:“查的好不容易,公主府的人嘴巴太严了,去了新蔡信县才发现眉目,原来上灵山上有个神医小有名气,不知为何现在不接诊了,而公主生病的时候驸马曾带她去过新蔡郡。”
李悟噢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双手拢在袖中,忽而紧蹙的眉头松开来,笑道:“那位男宠必是神医了,只是陛下被头疾所困,公主为何不引荐给陛下呢。”
这个冯郐哪里知道,他只是复述自己得到的情报,“公主常带着这个客卿出入各家,其中丞相府和东宫去的最勤。”
李悟颔首,“公主打什么心思呢我猜不到,但我想这大夫不能浪费了。得引荐给陛下看看病才是正经。”
说到这里,他抬头与冯郐交代了几句,秦云在一旁听着神色大惊,冯郐走后她对李悟道:“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李悟置若罔闻,问:“郡主怕了?”
秦云是想要这些人都去给姐姐和父王陪葬,但她能想到的不过是简单的浅薄的死法,没有想过太多。
她不禁想问李悟,“大人,你做着谋逆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陛下对您不是挺好吗?”
李悟嘴角抹上笑意,悠闲地说:“我说我只是为了抱负,你相信吗?”
当年长老院那帮腐朽的错误决定把李悟父亲推上死路,陈年档案隐藏地机密,可李悟早就知道了。待他越长大,越是看这群尸位素餐的人不爽。再加上魏帝虽然推行新政,但根本上还是不敢轻易地动士族门阀,几次三番李悟是寒了心。
但他不打算做个谏臣,魏帝这么老了,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要魏帝改比登天还难。太子呢他在温室里长大,人虽不坏但是无能,太子若继位想来那群腐朽会反扑得更大。
是以,李悟想要将魏帝拉下马来,自己掌控所有。虽说魏帝对他不错,但其中亲情占了几何,利用占了几何,李悟最明白,魏帝无非是要培养一个绝对忠诚的左膀右臂。
李悟这个人说白了就是父母去世的早,缺乏管教,没什么道德观念,再加上从小在军营里死离别,血肉分割看惯了,已然麻木了。即便是反叛之事,他亦没什么顾虑和愧疚,不过是等个时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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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的秦嬗和孟淮即将袭来的天罗地网浑然不觉。
今夜朝中贵族携家眷出来玩乐的不少,孟淮怕秦嬗走丢了,就去牵她的手,秦嬗怕人瞧见生出事端便收了回去。
孟淮四面看了一圈,见不远处有卖油彩面具的,他嘱咐秦嬗:“就这儿,别乱走。”说罢自己拨开人群朝那个摊子走去,片刻后带了两个面具回来。
左手一个是后羿,右手一个嫦娥,孟淮问秦嬗:“想带哪个?”
秦嬗嫌弃嫦娥画的浓艳俗气,拿了后羿,道:“你带嫦娥。”
孟淮愣了愣,宠溺地哄着:“好,我带嫦娥。”
两人分别带好后孟淮将手伸出来,送到秦嬗跟前道:“这样就没有人认识我们了。”
秦嬗犹豫着,孟淮也不催,就这么等着。良久,秦嬗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孟淮的那点雀跃升腾起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们从未像今天这般高兴。二人在酒肆吃过一回酒,看乐一圈皮影猴戏,猜罢半条街的灯谜,又豪气地不要任何奖品,在周人赞叹和唏嘘声中欢乐地跑掉,留下潇洒如风的背影,真是好不快活。
这几天本来长安下了几场雪,天气寒冷,但秦嬗却玩得热红了脸颊,孟淮往她唇边送来一葫芦葡萄酿,道:“喝一口,去去寒气。”
“不喝。”秦嬗皱起鼻子,心想冬天的路边摊哪有好喝的葡萄酿。
孟淮也不强求,哈哈笑着自己喝了好几口,喝的脚下虚浮心里甜腻。
二人挽手走下石桥来到河边,这里有许多小娘子在放河灯,水渠中都是红红的莲花灯,流向天边,就像银河般悠远灿烂。
秦嬗也买了两个,与孟淮一同放在水中,推波助澜,莲花灯颤颤地飘向远方。秦嬗双手合十,闭目许愿,须臾她睁开眼,却见孟淮只是看着河中花灯盈盈,嫦娥面具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许好愿了?”秦嬗问。
“许好了。”
“许了什么愿?”
孟淮侧目道:“公主先说。”
“我许我所有的心愿都能成真。”秦嬗眼神狡黠。
孟淮哑然失笑,秦嬗追问,“你的呢,快说。”
“我嘛…”孟淮叹息,轻轻道:“我愿,此时永长久,明朝不复来。”
两张面具下秦嬗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看不到秦嬗的表情。两人坐在河边的一处干净地方,秦嬗将头靠向他的肩窝,孟淮的一双手还是规规矩矩地放着,身体明明已经僵硬,心跳又急又快,却还是坚定地当柳下惠。
他这般笨拙的模样,秦嬗又好笑又窝心,她抬起头来朝孟淮吹了一口气,后者背脊一滞,转头间两个面具相碰,好似嫦娥在亲吻后羿。
“怎么了?”他哑声问。
秦嬗张口咬住他的耳垂道:“驸马,如果我跟你一夜春宵后,又与你和离,你会不会怨我?”
孟淮浑身发紧,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喝下的那一葫芦葡萄酿好似发酵了,变成了无数只蜜蜂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嗡嗡作响。
……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日万,作者已经晶尽人王,一滴也没有了(肾虚脸
明天继续...感谢在2020-03-08 19:00:23~2020-03-09 20: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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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厌胜
上元灯结荒唐一夜后,孟淮就被派去左冯翊办公差,倒是消减了一些梦醒之后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