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羞愧,”秦嬗道:“当天棋错一招,险些丧命,还是驸马临危不乱,救了我。”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张内监道,“陛下还当着卫丞相的夸说宜春最肖朕。”
他拱手向上,以示恭敬。
“多谢父皇夸奖。”秦嬗也福了福身。而且她离开长安时,魏帝和皇后分别托了话,一个想让孟淮出政绩,一个不想让孟淮出政绩。
现在这样,算是秦嬗能做到的最大平衡了。
“只是…”张内监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面露愁容。
秦嬗道:“只是什么?宫中可是出事了?”
“公主聪慧,”张内监叹口气道:“长安啊,没一天消停,先是汝阴王去世了,后陛下伤心过度得了头疾。”
汝阴王便是当年代替秦嬗嫁往陈国的丽华公主的父亲,自丽华公主没了后,汝阴王身子一直不好,终于在两个月前去世。
汝阴王是魏帝庶出的弟弟,脾气最为和善,没有野心,一直支持魏帝、崇敬魏帝,两兄弟的关系不错。
但就因为这样,魏帝选了他的女儿和亲,现弄成这样,魏帝心里有愧,汝阴王去世后魏帝也得了病,时常头疼不已,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眼见着陛下的脾气都慢慢变坏了。
以往魏帝虽严厉,但并不是残暴的人,而自从生病之后,已经因为某些小事杖毙了好几个宫人了。
张内监如此这般的絮叨,不过是些宫内闲话,但秦嬗却听得起了一层冷汗。按照张内监所描述的,像极了魏国灭亡之前那三年魏帝才出现的事。
当时引起魏帝性格大变的并不是汝阴王的死,而是丞相卫封的死。丞相卫封死后,魏帝才渐渐变得暴躁易怒,一意孤行。
在败于雍国解思渊手上后,魏帝时常在宫内暴走,如是他能在亡国时失心疯般砍杀他人,甚至杀了秦嬗——他自己的女儿也是不什么意外的举动了。
然这些事应该需过好几年才会出现,怎么从现在就开始了?太子还在、卫相还在时,魏帝就这般不正常了。
难道头疾真的会令人性情大变吗?
“再加上,孟婕妤生下了九皇子,皇后实在劳心劳力,所以也想让公主您回去呢。”
皇后想让她回去也是正常,皇后没有女儿,也看不上其他愚蠢的姬妾,秦嬗是她在后宫很好的帮手。
而且...
秦嬗此时才反应过来,她一个激灵,反问内监道:“什么?孟洁生了孩子?!”
她这一叫,孟淮也回过头来,秦嬗看到他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眼神阴狠,仿佛要杀人一般。
不光孟淮没想到,秦嬗也没想到,孟洁当初多么憎恨、多么厌恶魏帝啊。秦嬗还以为孟洁会想自己的母亲谭姬一样,绝不会想要生下仇人的骨血。
没想到,一年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是啊,”张内监丝毫觉查不到面前二人的异常情绪,兀自道:“是啊,九皇子雪白可爱,聪明伶俐,陛下可喜欢了。”
晚上,秦嬗洗漱完毕时已经很晚了,却见孟淮所居的客房灯还亮着,她咳嗽一声,佯装问身后的女婢,“驸马歇息了吗”
此时,房中的灯立马就灭了。
秦嬗不禁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微蹙了眉头,她打发女婢离开,自己敲了敲门,轻声问:“孟淮,睡了吗?”
“……”他在装睡,当然不会答应。
秦嬗索性推门进去,只见油灯上还有一缕残烟萦绕,绕过屏风孟淮躺在榻上背对着她,好似真的睡了。
但装的匆忙,被子都没拉好,有一半拖拉在地上。秦嬗走进去,将被子捡起来,并为他掖好,她坐在床脚,道:“我知道你心里憋闷,你肯定想与人述衷肠的,我现在来了,你若是想说,现在可以跟我说。”
“……”
秦嬗提高了音调,“若是不想说,那我走了。”
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她正要动身,没想到被一把力气揽在怀里。
孟淮翻起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别走…”
他求道。
孟淮侧坐在秦嬗的身后,双臂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的发间,秦嬗想转过身来说话。但他执着地不放,就喜欢像个孩子一样黏在她背上。
“我不走…”秦嬗无法,只得拍着他的手哄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孟淮没有说话,他每月都和阿姐通信,但阿姐在信中从未提到怀有身孕。
孟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也想抛下仇恨,跟秦嬗在一起吗?那阿姐为何就不能生孩子。
但不论孟淮如何说服自己,都不能改变秦嬗和魏帝有本质区别的事实。
秦嬗没有攻破燕国首都,没有逼杀他的父母,没有奴役他的臣民,没有虐待他们姐弟。她就是阿吉娅,只是阿吉娅不幸地顶了魏国秦姓罢了。
但魏帝不同,他手上沾满鲜血,孟淮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当初自损身体喝避子汤药的阿姐,甘愿为仇人生下孩子。
然不论怎么想,孟淮都没有答案,一切只能回到长安当面问问阿姐。
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孟淮本能地希望秦嬗在自己身边,她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这般安安静静地就好。
少年的喜欢如此纯净,没有任何欲念,没有任何情、色,满满的青涩。更别说孟淮长期的压抑、缺爱,他的要求十分简单,相伴已经足够让人雀跃,让一点点快乐都放大。
他就这么抱着秦嬗,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某一刻孟淮的脸在秦嬗的发间蹭了蹭,他的呼吸透过青丝喷在后颈上,她的心忽地重重跳了两下,像有人轻轻挠痒一般。
说没有悸动,那是假的。她毕竟已经是成年女子,而且又有前世的记忆,少年的孟淮纵然与前世的他已经完全不一样,却还是同一张脸。
食色性也,成年女子最初的心动不就是皮相和身体?
在前世这两样孟淮真是在她面前毫不保留地展现,不然她一个对男人已经快要死心的寡妇,缘何又春心荡漾?
秦嬗心跳不断加快,腹中窜起一阵燥热,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孟淮感受到她的异样,手臂松了松,秦嬗转过身,预备劝说他不要多想,快些睡吧。
哪知转过来时,对上的是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在黑暗中一点也不懂隐藏自己的爱意和眷念。
秦嬗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她若是再不明白,她就是傻子。
这个少年郎,喜欢她。
秦嬗无比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笑容逐渐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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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阴暗
“孟淮…”秦嬗嗓音干涸,却带着一丝柔情。
“…不要走,”孟淮挪近身前,秦嬗要动,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其后脑勺,“能不能不走…”
秦嬗有些不敢,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那已经熄灭的心火又被点燃。她垂下了眉目,孟淮却迎了上来。
“能不能不走...”孟淮再次如是问,鼻尖似有似乎地蹭磨着她的鼻尖,呼吸开始急促。
如果不走,能做什么,孟淮懵懂,秦嬗却心明。以前是她想要便要,但她现在不想要了,却逃不掉,若是两人踏出了那一步,她当初下定的要和离的决心不就付之东流?
“我得走了。”秦嬗双手撑向他胸口,想保持一点距离,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给他如敲鼓般的心跳吓得缩回了手。
“你!”秦嬗红着脸仰起头来,孟淮痴痴地望着她,见如此娇艳羞涩的秦嬗,那含惊含露的眼,荡着水艳的唇,脑中顿时空白一片,他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了秦嬗的脸颊。头一歪,眼一闭,吻了上去。
他那般生涩,都不叫吻,那是摩擦,那是蹭弄,完完全全不像第一次在野外林中甜美。秦嬗发僵,脑子告诉她要躲开,身子却动不了。
非但动不了,还渐渐软下来,像被人抽掉了骨头,就要化成一滩泥。
孟淮不懂如何打开机巧,也不明白什么是技巧,只知道简单的触碰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便伸出一点小舌去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