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76)

作者:若水未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晚生不敢造次。”孟淮回礼道,“只是相传神医已经有三十年的口碑,为何…”

“实则,我常年研习丹药,驻颜有术,所以才能保持容貌的。”

女童端茶来,听到这里,再次翻了个白眼,你就坦诚打着去世师傅的名号继续行医有这么难吗?

“原是这样。”孟淮心想天地广阔,原来真有这般奇人。

他心中再次腾起崇敬之意,询问了秦嬗病情,符临江实话相告。听闻秦嬗的伤能治好,孟淮愁容渐散,终于扬起一丝苦涩笑容。

“只是…”符临江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孟淮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追问道:“神医有话但说无妨。”

“虽然夫人的伤能治,只是眼下还缺一味药引。”

孟淮不明白,符临江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叹息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了。”他作势要走,

却被孟淮拉住。

“不行!”

孟淮正色道:“神医可以直言,不管药引如何难得,我都要得到。”

符临江被孟淮拉住手腕,感觉有些不对劲,反手按住了孟淮的脉搏,“聚息水?你真喝了?有心疾者喝不得这类猛药你可知道?”

“…我知道。”孟淮缩回手,低下头片刻,又扬起脸来,“我已然这样了,不论怎么糟践都无妨。我只想救我夫人。”

真是情种一个,符临江再次打量孟淮,十七八的年纪,眼睛却透着几丝苍凉和悲伤。

“行吧。”符临江像是下了特别大的决心,勉为其难道:“我就告诉你,但我提前说,医者仁心,这药引我不是一定问你要。”

孟淮颔首表示理解,符临江道:“药引是一碗活人的心头血。”

听完,孟淮沉默了。

符临江补充道:“我门下都是孩子,怎好用他们的血,而我自己…”

他佯装咳嗽两声,颤颤道:“我实则已经年过花甲,剜一碗心头血,恐怕只能魂归西天了。”

符临江挑眉偷瞄孟淮,但见他神色踌躇,大有后悔的势态,便有些洋洋得意,暗忖道:说的好听,现不也害怕了吗,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过如此。

“….神医,”孟淮还没说完。

符临江抬手打断道,“你要是害怕,我不强求。”

“不,”孟淮眼中满是恳切,郑重地问:“我本有心疾,若取我的血,会不会影响到治疗。”

“这个嘛..”符临江转转眼珠,想老神在在地缕缕胡子,但又发现自己没有胡子,遂背着手道:“血液和内脏倒没什么关系。”

“那我便放心了。”孟淮轻松一笑:“那就用我的吧。”

“你!”符临江道:“你就不考虑一下?”

“我考虑了。”孟淮道,“这便是我考虑的结果。”

“不不不,”符临江提醒他,“你还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身子这么弱,取一碗血就没命了。”

孟淮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符临江语调升高,“那你还愿意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知道药引是个玩笑话(包括读者),只有驸马一个人当真了,唉~

明天继续~

第66章 心刺

“你知道?!”符临江语调升高,“那你还愿意去死?”

“我不是愿意去死。”孟淮道:“我是愿意为她想尽一切办法。我可以死,但我必须保障她能活。”

“所以,”孟淮眉峰一压,沉声说:“若神医给了我承诺,取了我的命,却没有救醒夫人的话,我也算有家底的…”

他环顾院内,冷冷道:“…扫平飞仙峰应该不成问题。”

嘿!要挟我?!

符临江有些动怒,然而他牢记此时自己的人设,是个德高望重的神医,所以故作从容地哈哈大笑道:“自然,我从来不打诳语。”

“那便好。”孟淮起身向符临江深深一拜,道:“何时取血?”

“越快越好。”

孟淮沉默须臾,问符临江:“不知宅中可有信鸽?”

“有。”符临江疑惑道:“郎君有何用呢?”

孟淮道:“既然做此重大决定,当然要给家里人报备一声,也要…”他顿了顿,道:“也要跟夫人留下只言片语。”

“也对。”符临江命人准备好笔墨,孟淮回房书写,他先去安排其他事务。

孟淮走到案几旁用燕国文字写下了一封信,到时候寄往事先与阿萨约定好的地址。

孟淮想,身上有两份责任,偏他只有一个人,是劈不成两半的。不论选择哪一个,都会伤害对方,不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对另一方不负责任。

既然如此,不如选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

燕国复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可能穷尽他与阿姐一生,这都将是个虚妄的梦。

但秦嬗不是梦,她就在自己面前,是活生生的人。她的话,她的笑,她的亲吻都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只能对不起阿姐了。

孟淮想,阿姐可能会原谅我。但我如果不选她,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孟淮将给阿萨的信写好,除了交代一些事宜外,他还托阿萨向姐姐道千万句对不起。

请当桑措就是个懦夫,他没有带领燕人复国,他无能无耻,每个燕人都可唾骂千遍万遍,都可以掘墓毁尸,挫骨扬灰,他无怨无悔。

请姐姐务必保重,倘若能坚强地活着固然好,但如真不想撑下去,那便不撑了,每人都有脆弱的权利,他们可以在地下相伴,来生还做姐弟。

孟淮边写边流泪,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两相拉扯他也压抑很久了,现在总算有这么个出口,能逼迫自己做出抉择。

下了决心,卸下肩头千万斤重担,孟淮反而是轻松的。

他将信卷好,将那个背负仇恨的小王子封在五寸来长的纸片中。

眼下存在的终于是一个单纯的孟淮了,他只是秦嬗的丈夫,再也没有人命令他不能爱,只能恨,他也再不需要做戏算计,再不需要挣扎于愧疚亏欠的沼泽中。

他这颗心,这个人于可以完完全全地交给秦嬗了。

孟淮蜷缩着身子,抱膝挨着床坐下,微笑地看着秦嬗,笑着笑着眼泪又滚了下来,他用手背胡乱去擦。

“…我舍不得你…”孟淮哽咽道,“我怕有人会欺负你...你的父皇,你的兄弟姐妹,他们都如财狼一样,没有人心。他们互相争肉夺食,就会伤害到你。你若愿意再嫁一个有能力的丈夫当然好,但你又很要强,不愿意躲在府宅中受人保护…相比在他人身后安稳,你更愿拿起刀自己去战斗,你真是让人又恼又爱…”

恼你总是冲锋在前、不顾自己,爱你如此坚韧不拔、赤忱如金。

孟淮咬着唇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只是说:“…我想写,但又怕你有压力,怕你会记得我,怕你久久走不出来…”

“你会记得吗?”孟淮这般问,秦嬗无法回应,他却自答道:“…如果你会难受,我宁愿你淡忘…”

他说:“假若真像那位小公子说的,我喝了孟婆汤,是想要爱你,那我这次还是要喝。我要把这辈子所有的仇恨、矛盾、纠结、肮脏都忘记,下辈子我干干净净地做个人,再来找你…”

孟淮直起身子,跪坐在秦嬗身旁,静默了许久。终于,他伏下腰,在秦嬗的唇上,盖上轻轻一吻。

一滴泪水,从他明亮的眼中,颤动的睫毛中,滑过鼻尖,落在了她的腮边。

#

符临江带孟淮来到鸽舍,挑选了一只常跑弋阳西县的信鸽,将信笺接过来绑好,双手一翻,白鸽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慢慢消失在漫天星海中。

符临江回身,只见孟淮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嘴角挂着释然的淡笑,他打了个寒噤,这从容赴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扣扣脸颊,想着是不是有些过火了,符临江试探着问:“郎君除了给家人报信,可有跟夫人留下只言片语?是否需要我等转交?”

“不必了。”孟淮轻声道,眼神无限温柔,“她能醒过来就好了。”

“可她醒过来,我们怎么说啊?”符临江继续扯谎道。

“那就说我旧疾犯了,药石无医…”

“那她如果哭呢?”

“那就哭吧…如果她会哭的话。”

这是什么话,符临江真是不懂了。

看起来郎君为了夫人可以付出性命的,如此浓烈灼热的感情,怎么到了离别时反而淡了起来,什么叫哭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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