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民伤财?”顾筹说着,看着高兴的百姓,不知顾南辰何出此言。
“这法子看似好,但能管多长时间,一两月后,钱用完了该怎么办?我们不又得开粥棚,弄营帐,重新把倒回来的灾民接纳么。既然如此,那么大一笔数目的款项,还不如现在就整体利用起来,做灾后重建。”
“我们不也在做吗?”顾筹应道。
顾南辰道:“不一样,这次的钱是向那些富商贵人强制性筹来的,但国库并没有到要像他们伸手的地步,这么做,如果顺利解决了还好,若没有,到时候又需要钱,而那个时候,国库更不可能出钱了。”
“为何?”
顾南辰有些不屑,却也不知是对谁的不屑,“第一次筹款时,国库就说没钱,这第二次总不可能变出钱来了。”
顾筹明白了。
顾南辰脸色不大好,“凛忻也不知是怎么了,想出这个方法,现下水患严重,需在各个渠道疏通,引致江河,但全州地势陡峭,需要花些时间;且黄河汹涌,堤坝难筑,更是棘手。”
顾筹看着陆续领钱的百姓,道:“公子是担心,钱用完了,但全州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又需要一笔银子,到时候,皇上会怪罪大将军办事不力?”
顾南辰脸色愈发的沉,“如果不是凛忻,我会以为有人故意在针对顾家,用这种赌上百姓方式。”说着,顾南辰看了一眼捧着钱带着老小的灾民,重重的喘了口气。
“大将军不是说,已有法子了么。”顾筹阳刚的面容上亦露出一丝忧色。
顾南辰抬头看了看天空,全州还有个严峻的情况是,这里的天气十分不定,有时候一下雨就得下一月,可这个时候的全州,哪经得起一个月的大雨。
“希望老天别跟我开玩笑。”话落,顾南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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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于暖在君竹院等着,见于连进来,忙问道。
于连看着只穿了件红色毛呢锦袍,连个斗篷都没披就站在雪地里的于暖,喝道:“你不冷啊?”
于暖抱臂揉了揉,“进屋说吧。”
于连翻了个白眼,跟着他进了屋。屋内生着炭盆,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怎么样?”于暖顾不得烤火取暖,再次问道。
“我娘旁敲侧击问过了,爹说全州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估计顾大将军和顾公子都不能回来过年了。”
“都四个月了。”于暖说着,语气有些急。
于连摊摊手,“这不很正常吗,治灾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于暖摇头,“治灾确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只要方案落实了,大问题解决了,之后的事就不必他们一直守在那儿了。他们要一直守在那儿,就说明这次水患,这次灾情,没有得到实质的解决。”
于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那有什么,这入冬了,不管什么水都得结冰了,到时候把冰敲碎,往河里一扔不就得了。”
“若是如此,那整个全州岂不是从泡在水里变成了冻在冰里?更何况,我研究过,以全州的气候和地势,不容易结冰。这天寒地冻的治理水患,最是严峻。”
于连看着,恍然大悟道:“说了这么多,你在担心顾南辰???”
于暖不置可否。
于连握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阿暖,你可别,听说皇上因为这件事对顾家颇有不满,这都几个月了,一点成效都没见。而且,你知道早前拨去救灾的钱,一半是国库出的,一半是那些富商筹的吧。”
于暖点点头,这个自然知道。
于连又道:“给出的原因是国库不足,到底足不足,富商们心里也有数,但皇上都这么说了,谁敢不听,就全当国库真不足。可现在因为全州迟迟没得到妥善处置,又需要一大笔银子,富商们都叫嚷着没钱,那总不能派兵去抢吧,所以皇上没办法,只能从国库拨款。”
“你知道这是什么不,这是打脸行为,现下好多富商对朝廷这种变相的搜刮‘民脂民膏’而不满呢,皇上又是个重视国体脸面的人,平白让邻国看了笑话,你说他能对‘罪魁祸首’的顾家有好脸色吗?听说连太子都小心翼翼着呢。”
“我日日在宫里,怎么不知有这等传言。”于暖听于连这么说,有些不高兴。
于连白了他一眼,“你是在宫里,但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在校场,剩余的时间都在韶华宫和四殿下风花雪月,你从哪儿知道这传言?我成日跟街上跑,风声比你快得多了。”
于暖神色淡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啦,你别操心了,操心也没用,你能帮上忙?再说了,要是让爹知道你心系顾家,没你好果子吃。”于连略无语的看着他。
于暖看着炭盆里的火,想到天寒地冻还在外头的顾南辰,心里便觉得有些堵。
“我说,你为何突然和四殿下走这么近了?”于连烤着火,换了个话题。
于暖有些没兴致的应道:“不过是四殿下腿不方便,我给他做些笔录而已。”
于连一脸不信的表情,“可四殿下的腿都好了一个多月了,我听何长青说,你们更形影不离了,中午还一起吃一起睡。”
于暖听后,淡淡道:“只是每日上学,去校场一起,安斯说我们都不适合习武,所以特地将我们和旁人分开教。”
于连一副看穿他的表情,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道:“你是想让四殿下做你的靠山吧?”
于暖看着他,有些不解。
“伴读都会依附皇子的,这相当于是个让你自己选主子的过程,将来主子飞黄腾达,你自然也飞黄腾达了。”
听到“选主子”三个字,于暖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你怎么选了四殿下?他最不得圣心。”
于暖哭笑不得,他哪里选了邵凛玥了。
“不过幸好是四殿下,要是旁人,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为什么?”
于连道:“你和别人走得近,皇上会以为是爹教的;可你和四殿下走得近,皇上就不会说什么了,反正他也就是个充数的皇子。”
于暖明白于连话中的意思,只道:“那何长青他们要是选了别人,皇上又该怎么说?”
“那能一样吗?爹在朝中是什么地位,除了顾大将军,谁能比,现下怕是顾大将军都快比不上了。”
于暖一听,心里更是焦躁,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把于连打发了,一个人坐在屋中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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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深一些!”
顾南辰此刻正披着蓑衣,在大雨中指挥着挖沟壑的人,全州的天气真的和别处不同,大冬天的不结冰,倒是雨水一日比一日多,把整个全州都泡了起来,再这样下去,积水太甚,不仅全州,其他地方也会受牵连。
“南辰,你先回城中去。”顾文津赶过来,喝道。
“爹,城里都被泡起来了,哪儿都一样。”
顾文津看着他,面露愁色,河道已疏通了这么久,堤坝也在加紧修筑,到底为何收效甚微?
“爹,先别想了,快把这里稳住,下面的水要是冲上来,这一个村都得没了。”顾南辰在冬雨之中大声喝道。
一直到次日中午,大雨才停了下来,顾南辰直接瘫坐在积水的泥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却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了,不由得骂道:“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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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八百里加急文件,需官府盖章,小公子,不是你想寄就寄的。”驿站的人看着于暖,对于他要传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件到全州而觉得好笑,只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
于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驿站。
杨骏忙迎了上来,小声道:“公子,没人,快走吧。”
于暖点点头,上了马车,并道:“去大将军府。”
杨骏没有多问,直接调转码头直往大将军府而去。
承瑶长公主得知于暖求见时,还有些惊讶,待见了他,听他说了一番话后,就有些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这么想跟他玩儿了。
“这信本宫自会派人用最快的速度传给大将军和南辰。”
于暖站起来,拱手一礼,“有劳长公主。”
承瑶长公主笑了下,“你先回去吧。”
“长公主,此事可否别让旁人知晓?”于暖郑重道。
承瑶长公主见他一个小孩子如此正经,有些忍俊不禁,“放心,本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