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但是你不是他吧？”
“——”
从刚刚开始观察以来，男人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
“嗯，这个表情比较适合你。”女人笑道，“除了愁眉苦脸，所有表情都很适合你。”
——母亲却这样说了。
他是谁呢？
年幼的特里休觉得自己隐约得出了答案，可又朦胧得看不清答案的面孔。
他们聊了许多——但更多的还是母亲讲的。
平时随性但话并不那么多的母亲在今天的话格外的多，像是对着眼前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有说不完的故事。
男人就静静地坐在那，时不时地回答一句，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
真是奇怪。
特里休透过孔看着他。
他明明一句完整的话也不回答——
明明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回答，可她就是觉得，他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明明......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是这种人。
而且从「你不是他」开始，他看着母亲的神色就更专注了。
以及——
“......”
“不问吗？为什么能看出来？”多娜泰拉说。
“是没必要的事。”他低声说，“......我从来不做没必要的事。”
“包括来看我和特里休吗？”
“......”
像是被反问给难住，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并不是没必要的事。”过了好一会，他这么说道，“即便——”
“即便我不是「我」，那孩子也不是「她」吗？”女人叹息了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但是......你也有吧？”
她忽然提问。
男人瞳孔收缩。
“那个我和你之间......也有吗？”她又问了一遍。
她问得暧昧，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某种关系，或者更像是......某个东西。
又也许这个「也有」指的是某个人。
年幼的特里休不知道母亲在问什么。
她看见男人只是略微垂头，粉色的发丝顺着肩膀垂下些许。
他没有看向多娜泰拉，放在帽子上的那只手的手指略微抽动，又像是被强行抑制住了动作，手背上的筋有些紧绷。
没有哽咽，没有眼泪，甚至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并不悲伤。
......可特里休就是觉得，他看上去有些难过。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张开嘴，喉结动了动，又皱眉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他嘴唇嗡动，终于恢复了之前静坐在椅上的神色。
“......曾经有过。”
......用平静的语调，这样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反映看不明白，一个简易的补充说明：
【曾经有过】是字面意思
也就是
【有过，然后失去了】
指的是多娜泰拉和老板之间共同拥有的唯一的【某个人】
.
算是对很早之前“为什么老板要对特里休好”的解答。
但任何关于“曾经有过”的问题概不回答，唔姆。
唯一需要澄清的是特里休并没有被当成替代品，因为从一开始老板的认知就知道她们是两个人，是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命运。
但是特里休就是特里休。
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毕竟人心就是这么纤细的东西，虽然产生后的情感的确有词汇可以形容，但形成的过程总是复合的，哪有那么多具象的理由来描述嘛。
就是因为会复杂到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才是人啊。
.
老板回来之后想起来还有个部下，迅速去捞了荷尔·荷斯【……
比起其他人这个知道一点荒木庄的人相对比较靠谱【你确定？
第127章
在那之后似乎谈了些像是日常的话题。
但特里休觉得，在男人回答后，屋内安静的时间里，也许母亲在沉默中露出了什么她从没见过的神色。
她看不见。
但是——
“最近......还有什么事吗？着急离开吗？”多娜泰拉问。
“......”男人看着她，像是对这不加掩饰的挽留愣了下，随后他垂下眼睑：“不忙。”
“也是。”多娜泰拉的声音染上些许笑意，“那陪我和特里休一起去看海吧。”
“——”
直白的要求。
但比起「竟然提出要求」这种疑问，特里休觉得他脸上「就只是这样吗」的讶异要更多一些。
过了许久，他终于将异常的神色收敛——
“好。”
——这样回答。
和他一起去看海啊。
特里休眨眨眼，眼睛离开了细小的孔洞，随后将相框挂回原处去。
果然还是以前认识吧，不然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但是......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们之间的对话有许多她无法挺懂的句子，还有许多答案隐藏在了稀松平常的日常中。
隐晦得她听不明白。
要不是没看见那个牛仔进去告密，特里休几乎都以为母亲知道自己在偷听了。
小姑娘哼了声，推开屋门。
不管那个人是谁，今天都还有很多事要做。既然他们的谈话差不多了，就该督促母亲吃药了。
下楼前特里休朝着还站在屋门的牛仔走去。
牛仔表情有点莫名，直到女孩一脚踩在了他拖鞋上，他才龇牙咧嘴地蹲下。
“哇、大小姐你轻点。”他小声说，“旦那还在谈话呢。”
果然很容易被吓到的样子。
明明被踩了还不敢大叫。
“不许和他们说我上来过。”她两手叉腰，表情严肃，“不然我等会就去门口丢掉你的鞋子。”
“............”
也许是威胁太有力度了，牛仔眼角跳了跳，做出投降的姿势表示自己肯定不会说。
特里休心满意足地下楼。
接下来是按照平时的步调烧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桌子收拾下——
在做的差不多的时候，男人也从楼梯下来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扎了头发，戴上了帽子，似乎是马尾，只能在背后看见垂下的粉色长发。
看见她后他愣了愣，随后抬手压了下帽子。
特里休眨巴眨巴眼。
这人是当没看见她？
......哇，刚刚还和母亲说起要和她们一起去看海，现在就这样啊。
但是......
“喂。”特里休小跑过去说，“你是妈妈的朋友吧？”
“......”
像是没意料到她会主动跑来提问，男人低头看着她好一会才点点头。
但是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人。
虽然刚刚就知道一点了，但果然还是面对面确认比较安心。
“而且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总不能要求妈妈下来做饭吧？那就来帮我啦，午饭我一个人搞不定。”特里休说，“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切菜总可以吧？”
像是被小姑娘一脸正直的模样镇住了，男人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个「啊」的单音。
什么呀，这人。
特里休想。
不就是普通的笨蛋吗。
......但是这么说来.......
特里休抿嘴。
奇怪的感觉。
现在离得更近，就变得更明显了。
那种像是被牵引的、无法忽视的亲近感。
“荷尔·荷斯。”在特里休还在思索的时候，男人转头看向刚刚走下楼梯的牛仔，“看着她，我去做饭。”
“啊？等等、旦那，我照顾小孩——？”
似乎还对刚刚那一脚心有余悸，被称作荷尔·荷斯的牛仔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做就是了！！”
......咦。
等等，不是要帮忙的吗，怎么突然一下变成她在旁边坐着了？
被牛仔抱到沙发上的特里休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今天刚买的吗。”男人打开冰箱，拿起一根葱，露出思索的神色，随后侧头看向她，“想吃什么？”
......难不成想吃什么都能做吗。
这男人当自己是厨师吗，看上去不像是特别会做饭的样子啊。
“......医生说妈妈要吃清淡一点的食物。”她小声说，“但是我想吃利梭多。”
“炒饭？小孩子少吃炒饭。”
“不会做就直说嘛！”女孩撅起嘴，“反正妈妈要吃清淡的话，煮粥或者面就好了，你不可能意面都不会煮吧？”
女孩说的气呼呼的。
倒是男人盯着她半晌，忽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