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禁往殿上看了一眼,云锦时恰好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他的锦儿,一想把人心看得很透。
不料这一幕被杜纵看了去,他沉思片刻,上前道:“殿下,微臣有个建议。”
“说。”
“景王阁下一直说西北意欲与凤朝交好,但如今却无法证实,不如让景王做西北质子,殿下押他前去,也能在对峙之中,作为谈判的砝码。”
云锦时本还想着如何把这人带去,杜纵就提议出来,她不禁勾唇轻笑:“杜卿此议甚佳。不知景王阁下,是否愿意屈身做质子?”
沈丞露出沉思的表情,直到周围的臣子等得不耐烦了,才缓缓道:“本王愿替皇兄表达诚意,作为质子前去。”
杜纵眯眼:“景王阁下倒是的确很有诚意。”只不过,对云锦时的态度有些暧昧难名,而云锦时面对此人也有些异常,让他略感奇怪。
“景王阁下请随宫人往乾坤殿等候,本宫与众爱卿议事完毕后,再过去与阁下叙旧。”
“谢殿下。”
——
沈丞退下后,云锦时才沉声道:“不知众爱卿中可有人通晓巫蛊之术?南疆巫蛊现于两地,本宫身边只有陆烛一人可以应对,无法满足两地需要。”
如今暗阁的几位阁主在朝中或各地的当值浮出水面,大臣们也知道陆烛是云锦时身边人。
“殿下可还记得太医院的陈林陈太医?”
“陈林?本宫倒是认识一个陈太医,却不知是不是陈大人口中的这位陈林太医。”
“那便当是了,如今太医院只有一位姓陈的太医,正是微臣的胞弟。”
“哦?”云锦时抬头仔细瞧了说话的陈大人一眼,才发现和自己认识的太医着实相似,只是她极少注意臣子的容貌,竟是忽略了。
“陈大人提此,难道这位陈太医便是本宫所求之人?”
“正是。”
“陈太医对巫蛊之术通晓几分?”
“这、微臣不是特别清楚,臣弟在太医院当值,极少与臣相见,可能还需殿下亲自过问。”
云锦时点头:“本宫知道了。”
她点了项忌出列:“项将军,本宫派将军为主帅,与陆烛、程瑜一同前往南疆彻查骚乱原因,镇压叛乱。他二人一人精通巫蛊,一人善于谋略布局,可做将军的左膀右臂,还请将军不负使命,本宫定扫榻以迎将军胜利归来。”
她说话时,嗓音虽带了潺潺流水般的女儿细腻,却并不单薄,也不娇弱,无比飒爽,覆着英杰豪气,信任且器重,听得项忌顿时热血滚烫,眼眶泛红。
凤千程投鼠忌器,就算有所委任,却忌惮他们,项忌也如笼中困兽,一直本领高强,却无法施展。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云锦时颔首,她又叫出杜纵:“御史大人,本宫请你坐镇朝中,本宫出征西北这段时间,一切事务,请杜卿决断。”
杜纵愣住,讶然看向云锦时,那人眉目清冷,却盈着笑意看向他。他心头一热,附身跪地行礼:
“微臣领命,微臣也定然不负殿下信任,微臣、携百官静候殿下佳音,等候殿下再次凤、归、朝。”
陆陆续续激动的声音想起:
“臣等静候殿下佳音!”
“臣等静候殿下佳音!”
纵容这个朝堂之上依旧暗流涌动,此刻都齐齐奉上了为人臣子的恭敬。
云锦时抬手,安抚众臣。又淡淡看向低头叩首的一人,轻声道:
“云、相。”
云翳打了个颤,惶然道:“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云锦时呆在云府最后几个月,他被凤千程拉去谈了话,得知两人对立情况后站了凤千程的队,多次听凤千程吩咐打杀此人,却一直没成功。
云锦时登位后,他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此人报复于他。但云锦时竟然还留了他的官职,还让他坐在右相位置上,只不过权力被架空,他每每上朝,都胆战心惊,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大臣也知道云锦时在回归之前在云府以云翳女儿的身份呆了几年,这又是云锦时议政后第一次唤云翳,不禁存了看笑话的心思,目光在两人中间逡巡。
“云相,这个右相之位,云相还想坐多久?”
这是要革他的职?云翳更加低伏:“臣惶恐!”
“云相往日虽无甚功绩,但也算尽心尽职...”
云翳一时茫然,他没想到云锦时竟然夸了自己,算、算是夸了吧。
“本宫命你辅佐杜卿,本宫回朝之日,会着杜卿报上云相功苦作为,若不负右相之名之位,这个位置,便还是云相的,若稍有差池,这个位置,还请云相让给更适合之日。”
“过往之事,本宫也会一齐追究。”
“云相可有异议?”
云翳再叩首,他怎敢有意义,而且,云锦时这是,给了他唯一的机会!他习惯了做丞相揽大权,不想归田,有此翻身机会,他如何不激动!
“臣叩谢殿下!”
杜纵不禁心生赞叹,云锦时这是,完全拿捏住了云翳的七寸,云翳之前虽站错了队,但倒是有真才实学,废了这么一人不用,实在可惜,云锦时这是做了警醒,又给人机会,不仅能让云翳尽心效力,还给群臣做了示范,真是妙绝!
他当初只是觉得此人心思玲珑,没想到此人执掌朝政,也是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真不愧是天之娇女!
只是可惜,他晚了一步,如今这么一颗明珠已是沈相怀中人,他自知斗不过那个男人,不禁扼腕。
还没等他赞叹完毕,云锦时又看了过来。
“相信杜卿严正不枉,定会做好本宫的委任。”
杜纵恭敬道:“臣领命!”
第50章 恭送殿下
云锦时回后宫后立刻唤了陈太医。
“陈太医,你全名为陈林?”
陈林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云锦时,毕竟上次她说了那番话后,他以为此人已经厌弃于他,云锦时掌权后,陈林更是缩在太医院,只顾研究药草医术,不敢再做往日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此刻他拜在云锦时脚下,道:“回殿下,正是。”
“听你兄长说,你对巫蛊有所涉猎?”
陈林不知云锦时怎么突然问他这个,心中更是惶然,只得诚实道:“回殿下,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陈太医还是说清楚,自己究竟懂多少?”
“这...臣,”陈林畏于她的态度,实话实说道:“只要不是特别稀奇隐晦的,臣大约都会。”
“哦?”云锦时倒是有些惊喜,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本想低头赞赏一下,却见陈林低头畏惧模样,额头冷汗连连,似在恐慌什么。
她察觉到其中古怪,略作思索,沉声道:
“你之前在同僚身上动的手脚,便是用的南疆巫蛊之术?”
陈林大惊!心中惊骇,顿时叩首:“臣有罪!请殿下饶臣一命,臣愿殚精竭虑,终生服侍殿下!请殿下饶了臣吧!”
云锦时沉默了。她虽清楚陈林在太医院害了不少同僚,却没想到是用的这种法子,怪不得每人查出来,凤朝懂此的实在太少了。
“本宫说要你的命了吗?”
陈林顿住,不可思议地抬头,恍惚道:“殿下...”
云锦时起身拂袖:“你在太医院的龌龊事本宫暂且不计较,但此次西北之行,本宫命你随侍左右,西北上郡许多士兵因巫蛊之术而亡,若你能拯救凤朝更多子民,本宫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于,许诺你太医院首席太医之位。”
“陈太医,你以为如何?”
陈林拜俯于地:“臣,万死不辞!谢殿下恩慈!”
云锦时转身:“陈林,你医术精湛,天赋过人,若能少动些歪心思,本宫定会重用于你,你一身本事也不会无处发挥。”
“你当清楚,本宫何意。”
“臣,明白。”陈林忍了会儿,终于忍不住询问:“殿下清楚臣的心思,知道臣也是囿于太医院打压无法出头,才做出那些事的吗?”
云锦时低头直视他,她眼中冰寒如霜,透着些凌厉:“本宫清楚,但你也需清楚,这种理由并不能为你杀人开脱半分,你若在西北毫无用处,本宫必不会轻饶。”
陈林眼前一热,心中感动。他并不怕去西北无用,他怕的是,自己只能困于那片天地,被同僚恶意打压,永不得出头之日。如今云锦时看穿了他的心思,给了他广阔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