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时分开众人走到前面，周围人低低唤了声“云主”，那人似乎早有察觉，并无半丝波动。
“撤下吧。”
“云主！”执湘吓了一跳，一看沈丞就是已经得了手想要离开，她本想云主加上暗阁众人，还能制服于他，云主竟说什么撤下？沈丞如今功力深不可测，她怕云主一个人也并非此人对手。
“再说一遍，退下。”云锦时面色不改，但语气已经上扬，带了些许的怒气。
执湘不敢再违抗，只得愤愤道：“都撤走！”
待到这一片土地只剩下两个人，云锦时才轻轻出声：“沈丞，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阵春风吹过，刮起地上不知何时被剑气扫落的柳叶，微风送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不是知道的吗？”
不是疏远，亦不是亲昵，一如此人，不知何时覆上了神秘的面纱，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是啊，事实摆在面前，我还总是不相信。”
她看着那个背影，眼里露出些许的脆弱：“我和凤千程很像，生性多疑，哪怕是暗阁长久呆在身边的人，我也总带了一份警惕。可是，沈丞，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开始变得哽咽，只是强忍着镇定：“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还是、相信着你。”
“你大概不知道这两年里，我耳边有多少声音，劝我放弃你，说你接近我、动机不纯，他们苦口婆心，情真意切，可我依旧顽固不冥。怀疑你这件事，似乎要将我的心生挖出来。”
沈丞听到这里，指尖微颤，只是他身形不动，手又隐在宽大的黑袍里，并没有给云锦时看出异常。
云锦时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苦涩，声声泣血：“沈丞，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想到快要发疯。”
泪水打得她眼前一片模糊，纵然哽咽到说话都困难，她依旧断断续续道：“你知不知道，我每日都会梦到、你回来，醒来就是绝望，你知不知道，我走到哪里，都是你、的身影，我一直想，是不是因为我从未说过、喜欢你，你才会弃我而去。”
“沈丞，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淡了下去，像小兽一般蜷缩着呜咽起来，听着人心碎不已。
沈丞的手指陷进掌心，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回头的欲望，他怕自己忍不住，就要把那人深深地锁紧怀中，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几乎止不住自己的冲动，就要说一声：锦儿，我也喜欢你。
从来都、喜欢你。
可他不敢说哪怕一个字，他不知道周围是否有凤千程的耳目，他怕自己的谋划毁于一旦，那样才是真的伤害她。
良久，那人终于慢慢平复过来，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什么，轻轻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地上。
“我如今，终于做到把它拿得出手了。”她闭了闭眼，脸上还带了泪水，却勾起唇笑了起来：“若是你不要，便丢了吧。”
轮椅碾过柳枝柳叶的声音渐渐远离，禁地里只剩了沈丞一人。
他站了半天，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放在地上的东西，伸手捡了起来。
他恍惚了片刻，从宽大的黑袍中抽出那把天斩剑，剑柄上挂着旧得有些磨损，样貌略丑的剑穗。
沈丞把它和云锦时刚刚留下的那件放在一起对比了下，漠然的眼神划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果真进步了许多。”
他轻轻拂去那新的剑穗粘上的灰尘，继续低声道：“锦儿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沈丞看了一会儿，收起剑站了起来，脸上凝起拒人千里的冷漠，转身离开。
锦儿，若你懂我，便再继续相信我下去吧。
第39章 毒发
或许云锦时真的有所感知，云锦时回府后几天，突然想到什么，又去了禁地一趟。
再出来时，一向无甚波澜的眸子难得染上一丝喜悦。
她佯怒瞪了眼旁边跟着的执湘，低声道了句：“蠢货。”
执湘：“......”
执湘不得不怀疑，云主这莫不是大彻大悟后，终于疯魔了？
她戳了戳刚刚赶过来的程瑜，小声提醒：“云主有点不正常，你注意点。”
程瑜：？
真是莫名其妙。
“云主，自从那东西被沈丞夺去后，果真皇帝按捺不住，进行了多次暗杀。这样下去，怕是一两年内，皇帝就会对您出手。”
云锦时还在摆弄种下的梨树，听到程瑜的话，想了一会儿：“让暗阁的兄弟们注意安全，尽量不要与凤千程的人正面交锋，减少伤亡。”
程瑜点了点头，保存实力，没毛病，云主比往日上心多了。
于是，程瑜奇怪地看了眼执湘。
执湘顿时一噎，没说话。
“朝堂之上嘛，若是我们的人倒向左相那边，也不用管，以免打草惊蛇。”
程瑜点点头。没错...
没错个鬼。
左相是谁，是沈丞，沈丞如今站在皇帝那边，大臣站沈丞，不就是站皇上，那暗阁培植的势力不就被瓦解了吗？
程瑜终于理解执湘说的不正常是什么意思了，这沈丞刚偷了云主的保命之物，云主竟比从前更护着他了...
“云主，这样下去，我们在朝堂上很难有立足之地，想要除掉凤千程，怕是难上加难。”
云锦时摇了摇头：“如今凤千程再无顾忌，就算我们在朝中有势力，也会被凤千程一刀切除掉。”
程瑜：......
云主您这是还把沈丞当自己人呢。
“凤千程生怕被釜底抽薪，从不离开京城半步，暗阁近日还是多从京城以外的地方扩张，免得凤千程发疯。”
程瑜默了会儿，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便答应了一声。
临走时，他给了执湘一个眼神，满是赞同：你说的对，云主果真不正常。
执湘本以为，这样暗流涌动的日子还会持续很久，可半年之后，便出了场乱子，打破了暗阁的宁静。
——
“云主，您怎么样？怎么会这样啊！”
此刻，云锦时正躺在落月馆在地下建的无比隐秘的寝房里，夜明珠照着房间里通明，映出云锦时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子。
她浑身泛起一层红色，额头上冒着汗，紧闭着双眼，蹙着眉，紧咬牙根，时而泄出痛苦的□□。
此刻，她缩在被子中的小腿微微抽搐，疼得她几欲昏死过去，可那痛感又拉扯着她，不让她轻易脱离。
执湘急的团团转，她不知道云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两个月前刚刚服下了一颗玉雪丹，之前不会这样的啊！
陆烛冲进来：“执湘！最后一颗玉雪丹在哪？快给云主服下！”
执湘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已经...已经没有最后一颗玉雪丹了。”
“什么？”陆烛猛地上前，平日浪荡散漫的表情烟消云散，带上浓浓的不可思议，猛地扯住执湘的衣服：“你说什么，那颗玉雪丹去哪了？”
执湘慌得落了泪：“云主知晓宋晚蝶生育损了身子一直没法恢复后，便差人送给她了一颗。”
陆烛猛地愣住，神色复杂。宋晚蝶远在西北边疆，此去千里迢迢，就算她还没服用，也来不及去取回来了。
一个枕头砸了过来，两人顿时看向床上挣扎的云锦时。
云锦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她心烦意乱，更添难受，她厉声斥道：“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不用那药、也能撑过今晚！”
两人吓得双双跪倒在地：“云主！”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云锦时初中寒毒时就生生被折磨去了半条命，当时也是这般场景，是靠着玉雪丹才活过来，如今没有那药，寒毒又侵入多年，云锦时...
凶多吉少！
陆烛上前：“云主！我这就去找人救您，您一定要等我回来！”说着，他也流了泪，声音哽咽难听。
他去哪里找人？这里医术最好的就是云锦时，她都救不了自己，更何况他人！
陆烛心中难受绝望，更恨自己这些年来寻找玉雪丹竟是毫无进展。
云锦时已经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眼前只是两团虚影。她咬着牙根瞪着那两人，嘴下毫不留情：“哭什么哭！哭丧吗？我还没到死的时候！还不快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云主...”执湘哆哆嗦嗦唤了一声。
“滚！”话落，她也不再看两人。
执湘和陆烛对视一眼，知道她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她这般模样，沉痛地叩首后，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