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湘垂首。
“是。齐阁主已经查出，顾萤确实近半年来，与一股势力来往，”执湘沉重道，“这股势力，来自皇宫。”
“齐阁主来信说，他近日正在收网，年后会亲自扣押顾萤来京谢罪，这个新年，不能陪您过了。”
云锦时沉默。
“顾萤她...一直没有来信，想必，已是察觉了云主和齐阁主的怀疑。”
执湘见云锦时不说话，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暗阁建立后，虽然聚少离多，但每逢新年，六位阁主都会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和云主一起过年。
暗阁在京城郊外有所非常隐蔽的院落，平日不乏人打扫，新年时便聚了她们一干人等，热闹异常，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如今顾萤一事尘埃落定，现下齐宕未来，她们不知道暴露了多少，那个院子目前是不能再待。
虽然她和顾萤平日交情不多，但她们都受云主大恩，执湘实在不明白，顾萤为何要背叛云主，背叛暗阁。
她不仅毁了这个本该团聚的新年，还两次致云主于险境，差点丢了性命！
执湘觉得，即使云主不严惩，她也要替云主，手刃了这个叛徒。
第14章 夜宴
“云主！”
一方如春风拂面的男声从远处传过来。
云锦时抬眼看去，一身淡蓝长袍的男子踏风而至，风度翩翩，锦绣衿贵。
他面含笑意，一手背在身后，端的是恰到好处的距离和礼节。
云锦时挑眉：“怎么今日就到了。”
程瑜无奈道：“若我透漏今日到，陆烛肯定在半路堵截，拦下我去喝花酒了，属下要见到云主，怕是年后才成。”
执湘笑道：“他今日已经京城南门去迎你，怎么没遇到吗？”
程瑜笑着摇头：“我也怕他如此，故意绕了半圈，从北门进来了。”
这时，程瑜注意到了沈丞的存在。
这人立在云主旁边，一双眼睛淡漠无双，身材笔挺修长，眉如刀削，双唇微抿，是一种不落于窠臼的俊美。
“云主，这位可是...暗阁的新人？可否介绍一下。”
能离云主这么近，看来这人在云主眼中也非同一般。
云锦时摇头：“他并未入我暗阁，算是青云阁的贵客，我师父新收的弟子，沈丞。”
程瑜一笑，他注意到了沈丞耳垂上的一颗血红的玉珠，这珠子很小，平常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的小巧耳饰罢了。
他却知晓，这是云主师父涂壁赠与云主的化毒丹，世间仅有一对，云主平日也会佩戴着它。
如今，其中一颗却到了沈丞的身上。
程瑜了然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对沈丞颔首：
“原来是涂壁大师的弟子，沈公子，你好。我是云主的属下，白虎阁阁主，程瑜。”
沈丞颔首。
“不知沈公子年方几何？”
沈丞看了一眼云锦时，那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想了下，道：
“十八。”
“哦？不知沈公子何时拜涂壁大师为师？之前并未听说涂壁大师再收徒的消息，想来也是最近的事情，这可就麻烦了。”程瑜含笑说着。
沈丞的神情却慢慢冷了下来，他已经猜到程瑜想要说什么。
“沈公子可知，我们云主年后两月才行出阁礼，到那时她才十六。这按入师门的时间来说，沈公子该称云主一声师姐，但按年龄来说，沈公子又该称云主一声师妹。沈公子，你说这该怎么算。”
“程瑜。”
云锦时叫住了他。
沈丞的表情已是一片冷沉，浑身透着生人莫近的气息。
云锦时无奈，她也是无法，若是有更好的方法让其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她也不会选择这种。
但是，不说她已经向他解释，这只是权宜之计，就只论这个身份，他也不必...每次都这般气恼吧。
毕竟，涂壁弟子的身份，拿到整个凤朝来说，那可都是堪比皇族的存在。
若是让她师父知道，自己竟被嫌弃到了这个地步，不知作何感想。
云锦时不知道，自己一直搞错了重点，她以为是自己没顾他的意愿惹了他生气，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程瑜笑了下：“云主莫怪，属下只是提醒一下沈公子，既然作为云主同门，就应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有些出格的想法和行为，让天下人置喙。”
云锦时皱眉：“不会的。”
程瑜见她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想到齐宕多年屡屡碰壁，倒是放下了心。
她在感情上不是一般的迟钝，这样也好，也算一种自我保护了。
程瑜笑着看向沈丞，云锦时不清楚，这人心思深沉，却定是明白的。
果真，那人听到云锦时的话，愣了下，没说话。
“好你个程瑜，竟然敢放我鸽子！”
艳紫色的人影一现身，程瑜顿时头疼起来，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云主，隔日属下再献上贺礼，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留下这话，他顿时飞出一丈远，陆烛的真气打在了他刚刚落脚的地上。
执湘来不及反应，沈丞却瞬间移到了云锦时身前，替她躲过了被真气炸起的瓦屑和泥土。
云锦时瞳孔一缩，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飞快闪过，却没能被她捕捉到。
她一怒，抓住男人的胳膊，带着他转过身来。
这么多炸起来的颗粒，沈丞虽然用衣服遮住了大半，也难免有些落在他的皮肤上，红痕上渗出了血。
“跟我过来。”
执湘也是呆住了，她没想到沈丞反应比她还快，他虽然现在有了武功，对付肖小之辈还可以，但是硬抗陆烛的真气，必然会受伤。
她不得不承认，沈丞对云主，似乎还是挺好的。
“执湘，把陆烛给我抓回来，让他去领二十板。”
“是...”
——
沈丞被震得受了内伤，外伤主要在手背上。
云锦时先替他运功治了内伤，又拿了药给他慢慢涂在手上。
这药很神奇，手上那滚烫刺痛的感觉顿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凉。
“我...没事。”
云锦时瞟了他一眼，道：“你的功力还弱，陆烛若是和你肉搏，你或许还能胜上一筹，但他用真气，以你现在的力量，还敌不过。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幸好是被波及，而不是直接打过来，不然，我非得废了他不成。”
沈丞垂眸，睫毛颤了下。
云锦时看他兴致不高，调侃了下：“若是师父愿意收你为徒，或许明年今日，你就能把陆烛打趴下了。”
沈丞抬眼对上女子的视线，那双眼中尽是真实的关切。
可是除了这些，好似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她对他的情感，与他对她的情感，确实是不同的。
沈丞勾起唇角，仿佛真的在她的调侃下高兴了不少。
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慢慢地，让她的心里、眼中，都是他的影子。
——
除夕之夜很快到来。
因为几位阁主都没有到场，云锦时便吩咐陆烛他们直接在青云阁里聚了起来。
执湘吩咐膳房做了十几道菜，几人便围了过来。
云锦时坐在饭桌前，左边是执湘，右边是许久未见的花落。
而沈丞坐在了花落旁边，和云锦时隔了一人。
另外两个位置，坐着陆烛和程瑜。
云锦时客房用的是夜明珠照明，比普通烛火要亮许多，照得房间里有如白昼。
几人围在一起，没有属下和主子的区别，显得几位温馨热闹。
在这样团聚的时刻，沈丞也带了笑意，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倒是没有想到，云锦时和暗阁众人也可以这样相处，在这样的氛围里，好似冬日的寒凉都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欢声笑语。
花落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沈丞，她当惯了落月馆的馆主，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与风情，涂了胭脂的唇红润饱满，眼角隐约有一泪痕，更添魅色。
“云主，这就是那日救您于水火的沈丞吧。”
云锦时小酌了一口，她酒量不错，但平日并不饮酒，只是这种场合她也难得来了兴致。
听到花落的声音，她抬头看向沈丞，男人也饮了酒，工笔画似的脸庞上飞起隐约的红色，连带着深沉莫测的眼眸也带了迷蒙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