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行说:“但我应该可以腾出手指来抓着你的衣服。”
于是梁林意感觉到一只手指纤细、泛着凉意的的手碰上了自己的腰,摸索了一阵,攥住了他腰上的衣服。
那幅图景又回来了,梁林意心中暗爽,满面春风,一蹬脚踏:“走喽!”
自行车纹丝不动。
周敏行:“那个,要不我载你?”
梁林意:“男人不能说不行。我只是没有载人经验,你看,我可以——”
自行车在梁林意硬着头皮抻着脖子勉力蹬脚踏下,龟速地一紧一慢地动了起来。梁林意感觉到身后的人把脸贴在了自己的背上,一阵温热,腮帮子像松鼠一样轻轻颤动。
梁林意心想,他在偷偷笑话我,哼。但还是被他笑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出门后的第一个红绿灯口,他们被迫停了下来。
交警叔叔怒发冲冠,在街口对一位高中生和一位研究生展开严正的批评教育:“你们俩这么大人了,居然不知道自行车不能载人?全都给我下车!”
梁林意:……
周敏行从他后座跳下来,得逞似地抱着梁林意的行李,笑得前俯后仰。
梁林意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自行车不能载人啊!你故意的!”
“我提醒过你的呀,我问你你确定这能坐人吗,你说的可以呀。”梁林意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总觉得他语气里面带点撒娇的气息。
周敏行拉拉他撑在把手上的手臂,说:“下来,陪我走回你家停车。”
第四章
梁林意一脸沮丧地把自行车停在自家门口的院子里,此时周敏行也已在手机上叫好了车,凑过来揉了揉失落小孩汗津津的脑袋:
“饿了吗?想吃什么?”
梁林意的眼睛立马亮起来:“我知道去你家的路上有一家南京菜特别好吃,我们去吃那个吧。”
那是一家老字号南京菜馆了,口味格外正宗。梁林意领着周敏行进了馆子,在靠窗边的座位坐下,拿出手机扫码点餐。
“周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梁林意在手机上翻着目录,语气是掩不住的雀跃。这是他和周敏行第一次出门独处,四舍五入就是第一次约会了。
周敏行手肘支着桌子,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他,说:“你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我不吃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梁林意撅了撅嘴,自顾自点菜:“我知道你喜欢吃松子鳜鱼和白蟹炒年糕。”
“你翻我朋友圈了?”周敏行虽是在问,却一点都不见惊讶。
梁林意哼一声就算应答。
最后上的菜还是两人份的,周敏行只好动了筷子。梁林意很兴奋,不停往他碗里塞鱼,塞蟹,眼巴巴地瞅着他看着他吃。最后周敏行都撑了,梁林意还担心没把他喂饱,又点了一盘桂花拉糕,夹起来就往他嘴里送。
周敏行哭笑不得地张口吃了。桂花拉糕口味清甜,很解松子鳜鱼的腻,但周敏行不敢夸,他一夸梁林意就能把整盘四块糕全倒在他碗里。
周敏行把剩了大半的白蟹和两份素菜装进打包盒,梁林意拿着装着钱的信封去结账。结账后,梁林意兴致勃勃地拉着周敏行,说要一起散步回去。小孩握着他手腕的手,掌心滚烫汗湿。双肩挨近时,两人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气在暧昧翻涌。暮色四合,路灯乍然亮起,惊掠天边一对飞鸟。
周敏行并不反感两人有些越线的距离,他只是奇怪,现在的学生都是这样对老师的吗?
周敏行的家在老式小区里,楼道阴暗,墙上贴满了有年头的小广告,木质扶手都有些腐朽。周敏行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给梁林意照亮脚下的路,走在梁林意身后。
梁林意知道周敏行家住这附近,林婉清拉着周敏行查户口的时候就问过了;他也知道这是老小区,但不知道会破旧成这样。梁林意家境优渥,房产都好几套,套套不是别墅就是叠墅,门口还承包着小院子,身边的朋友也是非富即贵,的确没见过这阵仗。
周敏行见梁林意脚步有些迟疑,小声说:
“是不是住不惯?不然我还是带你出去住宾馆好吗?”
梁林意赶忙回头,安抚地冲他笑:“没有!”却看见周敏行低着头,没有看他。梁林意本就高,只能看见他的发顶和微颤的睫羽,看不清表情。
周敏行家住三楼,等周敏行用钥匙旋开家门,小餐厅温暖的橘色灯光把两人照亮,楼梯上的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周敏行的母亲卢玲早就接到周敏行通知晚回家的微信,热好了饭菜,坐在餐桌边等二人。周敏行的母亲是位瘦小的妇人,保养不好,有些显老,但眉目和周敏行像了个九成九,足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除了发黄的脸色和有些水肿的面孔,几乎看不出病态来。卢玲热情地招呼梁林意,拉着他的手话起了家常。
周敏行把打包盒一一打开,放在桌上,又为母亲盛了一碗饭。
卢玲见到梁林意很激动,连饭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夸,小梁长得好,小梁成绩好,我家敏行说了,小梁听话懂事,从来不要老师家长多操心。
梁林意挠挠头,嘿嘿一阵傻笑,满口谢谢阿姨。
周敏行见妈妈喜欢梁林意,就放他们俩在餐厅里聊,含笑道:“我去换床被铺。”
家里只有一床新床单,周敏行把主卧双人床的床单换成新的,又把卧室上上下下打理了一番,尤其是卧室里的书桌,又打开卧室里闲置已久的空调,才放心地喊在餐厅和卢玲聊得不亦乐乎的梁林意进房间,学习。梁林意不情不愿地撒了卢玲的手进房间,周敏行和卢玲则坐在客厅里,一个静音看电视一个看书。
等到十点,周敏行先去卫生间洗漱完,又为梁林意备好新的洗漱用品,便进房间里把写数学题越写越嗨龙精虎猛的梁林意叫出来洗漱。
梁林意正咬着笔想题,听到身后的门打开,回头一看,周敏行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和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摘了那副笨眼镜的他看事物只能看个大概轮廓,黑琥珀般的双眼闪着柔和的碎光,面皮细腻白净,一下子显得像个高中生。周敏行穿着薄薄的居家睡衣,踩着一双拖鞋,脚趾圆润如滚珠,裸露的关节处是被热水清洗后未褪去的粉,像被人粗暴对待过。
梁林意不知道怎么别开眼,兀自红了脸。
周敏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想着小孩怎么不听话了,叫他去洗澡,却坐在原地发呆不动弹。
而梁林意脑子里想的是:我的天,我今天晚上要和他睡一张床了。
等梁林意洗完澡回来,周敏行已经在床的左侧躺下玩手机了。
梁林意恶趣味地凑到他面前,把他鼻梁上的眼镜偷走了。
周敏行眯着眼小声呵斥:“别闹!干什么。”
梁林意跳开,嘻嘻笑道:“你来抢啊。”
周敏行不和小孩一般见识,笑一笑就把手机熄屏,钻进被子里:“快来睡。”
想一想还是不能这样放过他,飞速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把床头卧室灯的开关给啪地按下去了。卧室陷入一片黑,只从床右侧的方窗透出一丝暖光,隐隐照亮床和床上人的轮廓。周敏行家的主卧靠着马路,不远处有路灯通宵光明。
于是梁林意一手抓着周敏行的眼镜,一手在黑暗中摸索,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想把窗帘拉上。
“别拉。”黑暗中,周敏行清润的嗓音格外清晰,“我这里看不到月亮。我总是骗骗自己,把路灯光当月光。”
喔,理想主义者。梁林意想了想,摸索上床。
周敏行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感受到猛然逼近的带着滚烫热气的身体,心里莫名烦躁,仿佛一只小猫在胸口扒弄,止不住地痒与燥。
黑暗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喏,老师,还你眼镜。”
周敏行接过,不自觉地躲开了手指触碰,嘴上一点不饶人地:“没礼貌的小孩。”
梁林意侧过神来面对着他,压低了声音:“老师,我觉得你不带眼镜更好看。我喜欢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梁林意语气诚恳,全然不觉自己声音中浓得要溢出来的爱慕与乞怜,更不知自己的话听起来与告白无异。
周敏行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梁林意压低了的嗓音透着少年人刚成年时的哑,如一剂陈酿,闹得他心头更痒,痒得发慌。周敏行察觉到自己在期待着危险,来自他身边这头磨牙的幼狼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