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济仍然不大放心,“那您的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做?”
“非也。”萧峥将书放到案上,“你即刻遣人带上画师去见沈长枫并绘出他二人的画像全城张贴,并重金悬赏,其他的......静观其变。”
“这......”钱济不解,“沈长枫未必会......”
“无碍。”萧峥说,“找不找得到是其次,该不该找才是要紧的。”
“况且......”他笑了笑,俊俏的脸庞顿时生动起来,“沈长枫立场未明,我这位好七弟未必会把事同他言明,况且......沈长枫这个人未必能成为他的心腹......”
窗外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悠哉悠哉地啄了啄自己的羽毛,萧翊眯着眼睛,随手从案上拾起笔来,那笔咻的一下,从他手中飞射而出,窗台上的麻雀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小小的爪子动弹两下后一动不动。
第13章 干起偷听勾当的大昭天子
重金悬赏的布告一夜之间贴满了阆州的大街小巷,哄闹的人群里大多是围观的百姓,对布告上被寻的人议论纷纷。孟镜走在街上挤进人堆撕下布告一看,顿时笑地前仰后合,她挤出人群,把布告往萧翊面前一摊,一把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说,“这画像是那个王八羔子画师画的,把我画的这么丑!”
萧翊瞥了瞥那画像,“挺写实。”
“……”写实?她可不长这样啊喂?!
“照着这画像找人能找到就有鬼吧。”孟镜撇了撇嘴,“这真是我见过的最不靠谱的操作。”
“朝廷官员走失,阆州州府尽力找过就好,又管什么找不找的到呢。”萧翊敲了敲孟镜的头,“走吧。”
“去哪儿?”
“州府。”
……
阆州州府内,钱济将近年来的税收,人口一应账目奉至长枫案头,长枫坐下来一一翻看过后,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大人......可有什么问题。”钱济问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问题。”长枫放下茶盏,“阆州是江南富庶之地,听陛下说这几年新政布施尤有成效,长枫此次来,也不过是作陛下的眼睛,来看看这江南盛景,并非来考察什么,大人宽心。”
钱济表面点头,心里却把长枫骂了个狗血喷头。峥王还说沈长枫未必就是皇帝心腹,依他看来,沈长枫这个人即便不归顺皇帝,峥王也拉拢不了。
“大人......”外间下人来禀,“外面两人自称为走失的朝廷官员,是否......”
长枫还没发话,钱济已经急声道,“快请。”
长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钱济走出门去,却见长枫仍旧坐着没动,他猛地停下脚步,心里明白过来,不由冷汗涔涔。那皇帝现在的身份不过区区随行,按品级来看,那里有他亲自出门相迎的份儿?
于是定了定心,收会到回脚来,端坐在案前。听得门外脚步渐近,长枫站起身来,正见萧翊同孟镜一前一后跨进门来。
“大人。”二人拱手见礼。
长枫点了点头,同二人引荐钱济,几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些官话后,钱济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待宴过后,已是月上中天深夜时分。孟镜洗漱完毕,正坐在榻上解衣,只听得门咚咚响了两下,她赶忙将解了一半的裹胸布火速缠好,忐忑问道,“谁啊。”
“我......”是沈长枫的声音。
“来了......”孟镜松了口气,确认自己衣裳齐整之后才将门打开。
门外沈长枫换了见月白衫子,背对着门立在檐下,听门打开,才转过身来,笑问,“这么久才来开门,难不成屋里藏了姑娘?”
“那......那里......”孟镜心里咯噔一声,沈长枫是极少开玩笑的,他这句话难道意有所指?
“表哥这么晚过来,有事吗?”孟镜请沈长枫进屋,亲自倒了杯茶递他。
“没事。”长枫说,“只是过来坐坐。”
“……”
在孟镜的印象里,沈长枫和她向来不是一路人。沈长枫虽然是她的亲表哥,可舅舅对他寄予厚望,因此长枫是翩翩公子,严正端肃,而她自己则向来上山下野,认识了赵蔺之后,便成了他的“狐朋狗友”,同长枫虽有来往,却不亲厚。
“哦。”孟镜点点头,捧了杯茶慢呷,窗外墙角蝉鸣声声,屋内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长枫也不是多话的人,他看着孟镜,少年低着头,面前捧着茶,坐姿乖巧,但他又想起同赵蔺在一起时的孟镜,嚣张肆意,张牙舞爪。
“孟镜。”长枫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怕我。”
“啊?”孟镜抬起头来,火光摇曳在她的脸庞上,柔和朦胧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格外柔和,像是镀了一层光一样,她扬起她的脖子,那光滑的肌肤像个姑娘一样,睁着她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罢了。长枫一笑,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个连喉结都不曾有的孩子,他同小孩子置气做什么?她怕他,该是他平日里太严肃。
“这两天在皇上身边......如何?”长枫摸了摸她的头。
“挺好的......”孟镜呐呐道。
她那里敢说那尊大神的一句不是?只能一句挺好带过,不过这句挺好,也并不是名不副实。至少在他身边见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发自肺腑的感叹。
萧翊他有为黎明百姓着想的一颗心,作为皇帝若有这样的一颗心,必定不会太差。
“作为百姓确实,那作为臣子呢。”长枫认真地问她,“为臣之道,你可懂得?”
“为臣之道......”孟镜仔仔细细地品了品这句话,“我以前觉得,做个从六品的小官,只书天子所欲所想,一辈子安然度日就很好,现在......”
“现在却怎样?”
孟镜想起平安,想起山上被迫落草的村民,想起他们那一张张绝望而又倔强的脸,还有......还有当她说她想尝试去努力的时候,萧翊那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现在......”孟镜咬了咬牙,终于坚定慎重地说,“我想尽我的能力,去做一个好官,不为君主,只为臣民。”
沈长枫突然被孟镜眼睛里熠熠火光震了一下。孟镜变了,他惊讶于她的改变。他记得她刚入宫任职时还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庸庸碌碌,这才短短一月时间,她眼睛里多了一种坚毅,就像眼前的火光一样,跳跃着,生气勃勃的样子。
一种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才该是孟镜作为孟家嫡孙,大理寺少卿之子,当朝丞相之侄应有的样子。
“孟镜。”沈长枫满怀笑意地看着她,“若姑父还在,该以你为荣。”
“只是......”片刻,他又皱起眉头,“作为臣子,这种不为君主的话莫要再说,所为君臣,此乃纲常。”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些话不用说出来,放在心里就好。”
孟镜却笑了,“其实我觉得,若这个君主贤明,为百姓便是为君,他必不会同自己的臣子计较,若这个皇帝不贤......即便你剥心明志,他也会对你心存芥蒂。”
“那你觉得,当今皇上呢?”长枫看着孟镜,压低了声音问。
“......”
孟镜万万没有料到长枫会同他议论这个,并且萧翊就住在与这不远的另一间厢房之中,因此,说起萧翊,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我觉得一个皇帝无论怎么样,若他有为百姓着想的心,那么便值得追随,而“他”,有这样的一颗心。”
而孟镜没有说完的是,萧翊不仅有一颗为民着想的心,还有敢于破旧立新,标新立异的勇气;他或许不够仁善,却有绝对的胸襟。
因为,他知道她是女子并且身上有秘密,却能够留着她,只因当年科考试卷上不经意显露的一点才华。
这样的人,总不会太差。
而那个在孟镜口中总不会太差的人正躺在塌上,耳朵贴着墙角,听着从隔壁传过来的声音,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展唇而笑。
还算这家伙有良心。
这听墙角根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昭天子萧翊。孟镜还不知道,萧翊的房间被安排到了她的隔壁,原本他也不想偷听,可习武之人天生耳朵敏锐,隐隐约约听得隔壁的议论,他正要闭眼睡去,便听沈长枫问起关于他的问题。
他觉得沈长枫好大的胆子,到同时又对孟镜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