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温和地解释:“但是你现在想起来了对不对?现在,你记忆里缺失的碎片,只剩下被绑架时候那一点点对不对?”
傅酒酒嗯一声。
这些天,她确实陆陆续续记起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事情,她终于能确定,她的父母就是她的父母,而不是什么人心怀叵测假冒的演员。
所以,连和父母的关系都近了很多,这种亲近里,既有终于安心的喜悦,也有对多年来怀着质疑疏远的愧疚。
她问江医生:“那你上一个病例治好了吗?花了多久?”
江医生志得意满地笑:“治好了,在接受了十次催眠治疗后,她想起了忘掉的事情。”
傅酒酒眼前一亮,她急切地问:“还可以再快点吗?”
江医生笑了:“不着急,欲速则不达嘛。我看你的情绪过于紧绷,是不是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我建议我们今天先做一个催眠的小测试,让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要做这个催眠治疗——要知道,那段记忆会被封存,意味着肯定是一段十分不堪回首的记忆。”
傅酒酒深呼吸一口:“好吧,麻烦你了,江医生。”
这一天,失眠多日的傅酒酒在江医生的治疗室里,终于睡了黑甜无梦的一觉。
醒来时,她整个人都觉得无比轻松。
走出治疗室,外面李允还在等。
傅酒酒抱歉地小跑过去:“今天麻烦你了,午饭我请你?”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商场,选了一家在一楼的餐厅,坐在靠窗的位子,感受着和煦春风,和随春风送入室内的花香。
等上菜的间隙,傅酒酒把接受催眠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允听。
看着傅酒酒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一脸放松的姿态,李允斟酌着问傅酒酒:“你确定要做那个唤醒记忆的催眠治疗吗?其实人不一定非要想起过去,向前看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傅酒酒只是坚定地回答他:“我必须想起来。”
半天,她补充一句:“就像杀害江澜的凶手也必须被绳之以法。你应该懂我的感受,怀抱着一个遗憾或者愧疚,人是没有办法向前看的。”
听了她的话,李允低下了头。
半天,他抬起头来,语气轻柔却不容反驳地说:“那,每次去之前,记得找我陪你。”
和李允分手后,傅酒酒又回到宠物店——怕回永安小区会遇到苏巍,自从回到临江市,她就没有再回去,这几天一直住在宠物店里。
这天晚上,难得的,傅酒酒睡的很安稳——总算找到了一个回忆起来的希望,总算不再是那么无能为力,这让她的心稍感安慰。
第三天,她去了警局。
到警局的时候,办公室里其他人还没有来,只有一个顾秋在。
见她来上班,顾秋忙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你和老苏到底怎么回事?”
傅酒酒无奈地看着她,这个顾秋,真是天生八卦指数爆表,自己只是几天不来上班,都
能让她嗅到八卦的气息。
瞒着她也无益,傅酒酒只好坦白:“你知道苏叔叔有一个妹妹吗?”
顾秋一脸惊诧:“当然了,这个谁不知道啊,叫苏晓嘛,不过,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他那个失踪十几年的妹妹有什么关系?”
傅酒酒苦笑:“十二年前,苏晓失踪的时候,应该是和我关在一起。我最近终于记起了苏晓,但是,我想不起当初囚禁我们的地方在哪里。”
顾秋听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傅酒酒抬头,看见是苏巍。
四目对视,气氛有些尴尬,半天,苏巍冲她点了点头:“来了。”
傅酒酒嗯一声作为回答,声音里带着无限苦涩。
第107章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9)
每个人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对劲。
苏巍整天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不再和大家打趣逗笑,也不再抓住一切机会撩傅酒酒,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要么和金戈搭档,要么和李群搭档,甚至和老陈搭档也行,就是不会带傅酒酒出去。
除了苏巍、傅酒酒和顾秋,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谁都能觉察到这股氛围,连老陈也不再嘴贱,每天低头麻利干活,这样一来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
上次见面后,傅酒酒就和江医生商定了催眠治疗的时间。
每次,李允都会陪着她去见江医生,经过两三次催眠治疗后,傅酒酒竟然真的想起了一些东西。
她想起了那只猫——在囚禁她和苏晓的地方,原来有一只猫,一只小黑猫,非常瘦小,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知道这小黑猫是从何而来,但它很黏苏晓和自己,终日不是蜷缩在自己和苏晓的怀里,就是趴在两个人中间,发出细细的叫声,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在安慰两个小姑娘。
后来这只猫死了……一个凶恶的男人,大约就是绑架他们的那个男人,或许是因为苏晓的话惹怒了他,或许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嫌猫叫声烦,一次,他劈手从苏晓怀里夺走了小黑猫,直接朝墙上砸了过去,小黑猫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男人犹觉得不足,高高抬起脚,狠狠地踩在小黑猫的身上。
小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傅酒酒哭着从催眠状态中醒过来。
等在外面的李允听到哭声冲进来,抱住傅酒酒,焦躁地质问江医生:“老江,这怎么回事?”
江医生倒是十分镇定:“她回忆起了令她痛苦的记忆,哭泣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一直到吃饭时,傅酒酒还是没能从回忆里那悲伤恐惧的气氛中走出来,她情绪低落,怔怔地看着桌子,筷子停在半空中,也不夹菜,整个人就只是发呆。
李允叹一口气,他试探着问傅酒酒:“这个催眠,不继续做了好不好?”
不等傅酒酒摇头,他接着说:“如果我愿意放下江澜的事情不再追查,你愿不愿意,放下那段丢掉的记忆,和我一起向前看?”
傅酒酒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眼神清明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李允,严肃地说:“我不会放弃的,不管是寻找自己的记忆,还是寻找杀害江澜的凶手。”
李允一怔,半天,他低声说:“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对不起,刚才我提了一个很蠢的建议。”
吃完饭,李允送傅酒酒回宠物馆。
回到宠物馆,却发现早有人在等着傅酒酒——是顾秋。
傅酒酒对李允说:“今天麻烦你了。”
李允点点头,朝顾秋打个招呼:“顾小姐,晚上好。”
然后他便知情识趣地转身走了。
顾秋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李允离开的背影,直到李允消失在视线里,她才问傅酒酒:“你这些天,和这个李允走的很近啊。”
傅酒酒疲惫地揉揉眉心:“没什么,我在接受催眠治疗,负责我的心理医生是李允介绍的,仅此而已。”
顾秋吃了一惊:“什么?催眠治疗?靠谱不靠谱啊,你别胡来啊。”
傅酒酒从笼子里捉出一只小蓝猫来,放在膝盖上,揉搓着小蓝猫的大脸解压:“有效果的,我真的记起了一些忘掉的事情,是关于被囚禁那段时间的。只是还没有完全记起来……你千万不要告诉苏叔叔,我怕给他无谓的希望。”
顾秋听了长叹一声:“哎,你们两个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白天她也找苏巍谈过一场,她问苏巍:“你和九妹两个人现在打冷战,但可有别人对九妹热情的很,那个李允,你再不出手,我看九妹就要上人家的户口本了。老苏,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妹这件事就过不去这个坎了是不是?我知道,十几年来你一直没放弃希望,现在被这点抓不着摸不到的希望不上不下地吊着是很难受,但这也不是九妹的错啊。是九妹绑架了苏晓吗?是九妹故意要忘掉苏晓的吗?是九妹自己想出车祸的吗?九妹也是受害者,你凭什么甩脸子给她看啊?这可不是我平时认识的老苏。”
苏巍苦笑:“你以为我是在和她冷战,在对她发脾气吗?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罢了。你要我怎么去跟她说?说苏晓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关系,我不想知道苏晓现在在哪里,也不关心她是死是活,你不要为了这件事情为难——你以为她会信我这套鬼话吗?苏晓这件事情,我有我的纠结,九妹也有她自己的包袱。她的包袱,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苏晓。哪怕我和九妹素昧平生,她的心里仍然会有这个包袱,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